顾飞星的声音越来越小，在青年的话音彻底消散后，他们所在的这间房间，终于陷入和外界截然相反的、死一般的寂静。
在这种怎么看怎么奇怪的僵持下，两人周遭的时间被刻意放慢，才几秒钟而已，却仿佛跟几个世纪似的……
钱朝俯视着仰躺在地毯上的顾飞星。
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胸膛起伏的程度明显剧烈了许多。
“顾飞星……”钱朝的声音放轻了一些。
顾飞星喉结滚了两下，声音几不可闻，“……嗯。”
低头听清钱朝厚颜无耻的补充要求时，顾飞星气的眼前又是一阵模糊。
“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顾飞星充斥着愤怒的声音急转直下，越发疲惫，“都这时候了还要在这种事情上压别人一头……”
骂到最后顾飞星也没力气骂了。
算了，他能想到让钱朝碰的鬼念头，他自己也没要脸到哪里去。
他和钱朝半斤八两的厚颜无耻。
钱朝反驳回来的声音沉闷但依旧理直气壮，“谁知道你手干净不干净？”
“你不怕脏我还怕……”
古典台灯洒下的灯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折射到墙纸上的人影轮廓模糊，难以分清身份，在昏黄温暖的灯光底下，那道影子和那道墙，乍一看，和画家潦草涂鸦在墙壁上的色彩陈旧的壁画有些相似。
“顾飞星！”钱朝靠坐在墙边，气的动手去扯视野里下方顾飞星半干的头发，恨不能把他头朝下丢窗外摔死算了。
钱朝气急败坏，“你是真废物啊，没实践过你还没看过篇？！连这都要人教？”
顾飞星头皮一疼，他气的想干脆随便找把什么刀把离他近在咫尺的腿动脉砍了算了，他没好气的甩开挡在他面前的浴衣裙摆，抬头去回怼钱朝，“闭嘴！我能答应你先低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你还想要怎样？！”
钱朝这么折磨他他都没说憋屈，她哪来的脸在这挑挑拣拣？
钱朝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顾飞星都能给她变着花样搞成烂摊子，最后她实在受不了顾飞星连生手都算不上的稀烂水平，一把扯着他的头发逼迫他抬头和自己对视，“你属狗的是不是？见什么都得用牙咬两口？！”
顾飞星的鼻尖还停留着一点湿润的反光，被钱朝扯头发疼的额角狂跳，“滚！别扯我！还有我怎么弄不都是你要求的？你就不能将就将就……”
钱朝被顾飞星噎的一口气没上来，见顾飞星油盐不进的死样，怒气蹭的一下子上头，没等他说完就抬手粗暴的攥住顾飞星的裤腰，“我什么时候教你狂犬病了？将就？你能将就这个力道？！来来来，你自己感同身受试试！”
顾飞星眼前一黑，霎时间四肢失去力气不受控制的倒在钱朝身上，疼的浑身都在打颤，“呃……疯子……这能是一回事吗？！”
钱朝气极反笑，“怎么不是一回事？就你刚刚跟狗似的那力道我都没疼的叫唤，你怎么先嚎上了？”
顾飞星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差点没被疼死，他惨白着一张脸，额头都是冷汗，“滚……钱朝！疯子！松手！！！”
顾飞星比钱朝沉几十斤，全身的重量结结实实压在钱朝身上，弄的她也不好受，钱朝刚要烦躁的松手让顾飞星滚，突然意识到不对。
准确的说，是意识到手心里的西装布料之后，连顾飞星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隐秘的不对劲。
“顾飞星……”钱朝原本烦躁的声音突然就平静了一点，她叫他的名字，“抬头。”
顾飞星疼痛难忍，被钱朝一叫下意识哆嗦着抬头看向钱朝模糊重影的脸。
“你到底是真疼还是假疼啊？”
顾飞星哆嗦着抬手去掐钱朝，“废话……我当然……”
钱朝仰躺在地毯上，一双眼睛像是要看穿到顾飞星的骨子里似的，女人脸上的情绪和之前相比已经趋于平静，但声音有些奇怪，“顾飞星，你睁眼好好看看你自己。”
顾飞星一愣。
在顾飞星晃动不稳的视线下移，从钱朝的脸上落到自己身下时，顾飞星已经混乱不堪的大脑，彻底停摆。
纹丝不动。
“顾飞星……”钱朝的声音越来越轻，“你真够变态的。”
这句话敲在顾飞星已经红透的耳朵里，像是钱朝以前看他笑话时的鄙夷嘲讽，但又似乎只是钱朝不带情绪色彩的一句点评。
“你才变态！“顾飞星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努力睁开眼让自己清醒一些去反驳钱朝，“明明是你脑子有病先找茬伸手报复……”
顾飞星现在的力气不够支撑他撑着身子和身下的钱朝拉开距离，卸力跌下去一段距离时，顾飞星和钱朝的鼻尖已经近在咫尺。
钱朝的面容，奇异的和已经模糊的那个梦里的钱朝重合在一起。
连接下来的台词都相差无几。
“顾飞星，那你起什么反应？”
顾飞星被钱朝直白的反问问住了。
盯着女人近在咫尺的瞳孔半晌，顾飞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对面的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顾飞星能从偶尔清晰的视野里，清楚的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倒影。
顾飞星狼狈滑稽的倒影。
但那双瞳孔里只有顾飞星这副已经狼狈不堪的皮囊，没有皮囊下骷髅里灼烧的那股无名火。
钱朝就这么一动不动看着他，似乎在等顾飞星的答案。
为什么燃烧在他躯壳里的这场无法扑灭的烈火，会把疼痛也当成让他失控的燃料？
“为什么……我怎么知道……”顾飞星猛地低头堵住那张让人恨的牙痒痒的嘴。
他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被顾飞星咬破嘴唇，血腥味顺着碰撞到一起的牙关蔓延开来晕染到舌尖上时……
钱朝的最后一线理智，彻底燃烧成灰。
……
结果到最后，两人也没按照原计划踏出客房的大门。
……
“笃笃！”
门外的敲门声和窃窃私语声越来越明显。
钱朝费力睁开眼。
入目是酒店房间的天花板。
头疼欲裂之下视野清晰的速度慢了一些，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现在所在的环境。
顾飞星枕着钱朝的肩膀，圈着她的腰睡的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