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的梆子声敲过三更,陈峰把周正豪的戒指往案头一按,铁锅里的银星子还在跳。他伸手搅了搅汤,星陨锅的热度顺着掌心往骨头里钻——这锅汤该能压下母亲心口的冰。
\"阿峰,蒜剥好了。\"陈素兰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蓝布袖套搭在门框上,洗得发白的布角晃了晃。陈峰应了一声,舀起半勺汤尝味,甜津津的,混着牛骨香,像从前母亲给他煮的糖粥。他正想喊母亲来尝尝,忽觉后颈发凉——灶台上的药罐没冒热气。
母亲每日寅时准会起来煎药,今儿怎么...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里屋,窗纸漏进的月光正照在炕沿。陈素兰蜷在被子里,蓝布袖套滑到肘弯,腕上的疤在月光下泛青。他喊了两声\"妈\",没应;推了推肩头,人软得像团棉花。
\"妈!\"陈峰膝盖一弯跪在炕边,指尖触到母亲额头——烫得惊人。手背上的淡紫淤块比前日大了一圈,青筋鼓得像要挣破皮肤。他掀开被角,看见床脚倒着个陶药罐,褐色药渣泼了一地,混着半片没熬化的星草。
药罐口还沾着黑褐色药渍。陈峰捡起药罐,舌尖轻轻一舔——苦,苦得发腥,混着股铁锈味。他瞳孔一缩,这味儿不对!前日他给母亲熬的汤里加了木属性星草,该是清甜的;可这药渣里的星能...他摸出怀里的《星鉴》残卷,残卷刚碰到药罐,立刻烫得他缩手。
\"血炼烙痕。\"残卷\"哗啦\"翻到某一页,纸面上浮起暗红纹路,像条扭曲的蛇。陈峰想起周正豪戒指里的刻痕,又想起前日母亲说的话:\"有个断腿的药商说看我咳得厉害,送了些灵级药材。\"他蹲下身,在药渣里翻找——果然,混着片指甲盖大的碎布,深蓝,洗得发白。
是母亲的蓝布袖套。
陈峰捏着那片碎布,指节发白。袖套边缘有细密的针脚,是母亲前日给他补校服时留下的。布角沾着暗红血渍,他凑近些闻,血里有股甜腻的腥——和周林伪装断腿时绑的白毛巾上的味儿一样。
\"朱砂痣。\"残卷突然发出轻响,陈峰低头看,残卷页脚浮起个红点,和周林眉骨上的朱砂痣分毫不差。他猛地站起来,撞得炕桌\"咚\"一声响。前日周林装成瘸腿老客来买汤,左小腿绑着渗血的白毛巾;昨日母亲说有断腿药商送药,今儿就喝出了血炼星能...
\"天枢盟!\"陈峰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他抓起案头周正豪的戒指,\"天枢·血炼\"的刻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和药渣里的血炼烙痕一模一样。母亲的蓝布袖套掉在炕边,布角的血渍还没干,像朵开败的红梅。
他蹲下来,轻轻给母亲理了理被角。母亲的手还在抖,比前日抖得更厉害,指尖冰得像块铁。陈峰摸出星陨锅,盛了半碗温汤,慢慢喂进母亲嘴里。汤刚下肚,母亲的眉头松了些,可眼尾还挂着泪——是疼的,还是急的?
\"妈,我去接你。\"陈峰把《星鉴》塞进怀里,又摸了摸星陨锅的锅沿。锅身还留着他的体温,银星子在锅里闪,像从前父亲教他认星图时,天上落下来的星星。他把蓝布袖套小心叠好,放进怀里,袖套上还沾着母亲的体温,混着点蒜香。
窗外传来打更声,\"咚——\"陈峰关上门,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墙根下有片草叶在动,他眯眼一瞧,草叶上沾着点暗红——是血炼星能。他蹲下身,《星鉴》刚碰到草叶,残卷就\"唰\"地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个地牢,地牢门口立着块黑石头,石头上刻着\"封星岩\"。
陈峰捏紧怀里的蓝布袖套,指甲掐进肉里。他知道天枢盟的地牢在哪儿了——就在城南破庙后头,那片总飘着黑气的地方。他抬头看天,北斗星正挂在屋檐角,亮得刺眼。
\"周林。\"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像淬了把刀,\"周正豪。\"
星陨锅在他怀里发烫,银星子撞着锅壁,叮铃当啷响。陈峰摸了摸左眉骨的浅疤——十岁搬煤渣时留下的,母亲说过,疤是勇气的印子。他深吸一口气,往城南走去,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像把出鞘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