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的余音还在码头的雾里晃荡,陈峰的鞋跟已碾上了青河市的石板路。他怀里的母亲轻得像片叶,可每一步都沉得压心——陈素兰的额头烧得烫人,暗紫的血沫还沾在嘴角,像块化不开的霉斑。
\"先回屋。\"苏清雪的手搭在他后肩,月白袖口扫过他汗湿的背。她腰间的寒星剑撞着青石,叮一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旧宅的木门吱呀响时,灶台上的星陨锅正蒙着灰。陈峰把母亲轻轻搁在旧藤椅上,摸出块旧布擦锅沿——这口祖传的黑铁锅,边沿刻着三道细不可察的凹痕,是昨夜在船上,他借着月光用指甲抠出来的。\"星露养元汤要沿第三道刻阵。\"苏清雪的话还在耳边,他便往锅里添了水,抓了把星草、两段火鳞鱼骨头。
灶膛里的星火\"轰\"地窜起。陈峰蹲在灶前,看星陨锅的锅底渐渐泛出银斑——那是吸收了夜雾里星能的痕迹。汤滚了,浮起层青雾,混着星草的苦、牛骨的香,在屋里漫开。他盛了碗,凑到母亲唇边:\"妈,喝口热的。\"
陈素兰的眼睫颤了颤,嘴张开条细缝。汤刚沾唇,她突然呛咳起来,暗紫的血沫溅在碗沿。陈峰的手一抖,碗差点摔了。\"别急。\"苏清雪蹲下来,指尖按在陈素兰的腕上,\"蚀命咒的星能在气海搅着,得慢慢来。\"
第二口汤喂下去时,陈素兰的喉结动了动。第三口,血沫淡了;第五口,只剩点淡紫的水痕。陈峰盯着母亲的气海位置——那里隔着粗布衫,能看见细微的银芒在游,像小鱼在水里钻。\"星能在修。\"苏清雪轻声说,\"蚀命咒的毒被汤里的木属性化了。\"
陈素兰的眼皮慢慢合上,呼吸匀了。陈峰把空碗搁在灶上,星陨锅里的汤还剩半锅,泛着层细碎的银光。他摸出块绢布,擦了擦母亲嘴角的残渍——绢布上的暗紫,这回只留了点淡影。
\"该查咒源了。\"苏清雪从怀里掏出《星鉴》残卷,卷角沾着陈素兰的血。她翻开残卷,指尖按在血渍上,纸页立刻浮起暗红的纹路,像条扭曲的蛇。\"和苏家密室的'天枢·星主'残片同气。\"她的眉峰拧成把刀,\"去食武阁星材库。\"
星材库的铁门在午后的日头下泛着冷光。库管老周见了苏清雪,腰弯得像张弓:\"二小姐,家主说了,星材库没手令不能进。\"苏清雪的手搭在剑柄上:\"我是苏家继承人,手令就是我的剑。\"
\"慢着。\"
苏明远的声音从廊角飘过来。他穿件墨绿锦袍,腰间的银质食武阁令牌晃得人眼晕。\"二妹这是要私闯重地?\"他斜倚着柱子,眉尾挑得老高,\"家主今早刚传话,星材库涉及核心机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闲杂人等?\"苏清雪冷笑,\"陈峰是我请来的星能师,查星材是为苏家好。\"
苏明远的目光扫过陈峰怀里的《星鉴》,忽然笑了:\"好个星能师。\"他冲身后招了招手,四个穿黑甲的执法队从阴影里走出来,\"把这小子扣下,星材库的事,等家主回来再说。\"
陈峰没动。他蹲下来,指尖沾了点地上的星草残渣——那是老周刚才打扫时扫的,暗红斑驳,像被血浸过。《星鉴》残卷在他怀里发烫,他翻开,把残渣按在纸页上。暗红的纹路立刻窜起来,还带着股腥气。\"血炼烙痕。\"他抬头,目光像把刀,\"这些星草,用活人怨气炼过。\"
\"胡扯!\"苏明远的脸白了白,\"苏家的星材,怎会有血炼的?\"
\"怎会没有?\"
铁勺王的声音从门外撞进来。他穿件靛蓝围裙,腰间的铁勺晃得叮当响,身后跟着七八个夜市摊主。\"三年前我熬汤,用了苏家给的星草,汤里的星能突然暴走。\"他走到陈峰身边,蹲下来看那星草残渣,\"当时我就觉得怪,星草的苦里带着股腥,现在才明白——\"他抬头盯着苏明远,\"这是血炼作坊的货!\"
苏明远的手攥紧了锦袍。执法队的甲胄在日头下泛着冷光,可老周的额头已经冒了汗——他想起上个月,确实有五车星草是从城西的破仓库运进来的,送草的人蒙着面,身上有股子腐味。
\"去查密道。\"苏清雪突然说。她的剑尖挑起老周的裤脚,露出脚边块松动的砖,\"吴伯给的地图上,血炼作坊的地道,通着星材库。\"
老周的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苏明远转身要跑,却被铁勺王一把揪住锦袍:\"往哪儿跑?\"他的铁勺往地上一戳,勺身的聚星阵纹泛着光,\"这勺能辨星能,你身上的腥气,比星草还重。\"
陈峰望着苏明远扭曲的脸,怀里的《星鉴》还在发烫。窗外的日头偏西了,把星材库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盘踞的蛇。他摸了摸左眉骨的疤——那道疤现在不疼了,反而有点痒,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出来。
\"走。\"苏清雪的剑指了指地道口,\"看看这地道里,还藏着多少血。\"
陈峰应了声,弯腰抱起《星鉴》。星材库里的风突然大了,卷起地上的星草残渣,那暗红的斑点在风里飘着,像极了陈素兰唇角的血沫。他跟着苏清雪往地道口走,铁勺王的铁勺在身后敲着地面,当当的响声,像口破钟,在星材库里撞出一片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