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那声音并非来自头顶,也非脚下,而是仿佛直接敲响在神魂深处,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震颤。这不是腐泥怪那种黏腻的蠕动,而是一种规律的、沉重的、带着明确方向感的“步行”。每一下落下,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随之脉动,空气中凝滞的法则似乎都在这步伐下低下了头颅。
黑暗在此刻变得更加纯粹,更加浓稠,压迫感如实质般笼罩着一切。腐泥怪的嘶哑声彻底消失了,仿佛它们也感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威胁,或者这“步行”者的到来本身就是它们存在的终结。
辰阳蜷缩在狭小的岩石凹陷里,怀中紧抱着冰冷的少女。他的身体因过度疲惫和神魂枯竭而颤抖,但在听到这声音的刹那,一股更加深沉的寒意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侥幸。
这东西,与腐泥怪完全不同。它拥有“步行”的能力,意味着它可能拥有清晰的形态、骨骼、甚至某种超越这片死地基本法则的行动力。更可怕的是,它所带来的压迫感,远非那些低级的腐烂造物可比。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力量本质上的绝对碾压。
而他神魂深处的“虚假源头”标记,在此刻仿佛遭受了灭顶之灾。原本只是规律的低语脉冲,此刻却如同被灼烧、被撕裂般,疯狂地跳动着,传递出的不再仅仅是微弱的信号,而是——极致的恐惧!
这种恐惧如此强烈,甚至通过标记本身,直接反馈到辰阳的神魂中,让他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颤栗。这标记……它在害怕!那个神秘的“虚假源头”,无论它是什么,无论它在模拟什么,此刻都在面对着某种让它感到死亡临近的存在!
这代表什么?是这个“步行”的巨物,能够感知并针对它?还是这个巨物本身,就是它所模拟的“源头”的某种对立面,或者说,是来“清理”这种虚假源头的存在?
无论哪种解释,都指向同一个可怕事实:他身上的标记,此刻正是一个引爆器,一个在黑暗中闪烁的信号弹,而那个带着恐怖步伐的巨物,正在循着这个信号,径直向他走来!
“咚……”
声音更近了,带着沉重的回响,仿佛近在咫尺。辰阳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古老的、不属于此地的气息,伴随着这步伐渗透过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那不是腐臭,而是一种更纯粹、更令人绝望的死寂,像是整个宇宙坍塌、归于虚无前的 final 叹息。
躲藏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这个狭小的凹陷,在那种级别的存在面前,与裸露的平台无异。它感知到了他,感知到了标记,它正在过来。
逃?往哪里逃?在完全的黑暗中,神念被压制,方向感模糊,体力枯竭,怀抱少女……他能逃到哪里?这片绝地似乎无边无际,到处都是危险的腐泥和未知的深渊。
对抗?这更是一个笑话。他现在连一缕灵气都无法调动,神魂枯竭得像风中残烛,枯木戒黯淡无光,像一块普通的朽木。面对能够让“虚假源头”标记都感到恐惧的存在,他连尘埃都不算。
但他不能放弃。
怀中的少女是唯一支撑他意志的 anchor。他能感觉到她微弱的体温,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她如此脆弱,完全依赖于他。他必须活下去,带她离开这里。
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信念,像两团烈火,在他濒临熄灭的神魂中熊熊燃烧。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身体颤抖得无法抑制。
思考!在绝境中寻找那一线生机!
那个“虚假源头”标记的反应是关键。它在恐惧。极致的恐惧。这是否说明,巨物对标记而言,是致命的威胁?如果是这样,标记的强烈脉冲,与其说是吸引,不如说是绝望中的一种求救,或者说是某种失控的表现。
而且,标记的脉冲频率,似乎与巨物的距离有某种关联?越近,越强烈?
这巨物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和耐心。它在“步行”,说明它不是 amorphous 的腐泥怪,可能有弱点,或者至少有固定的行进模式。
黑暗……这是他最大的敌人,也是他唯一的盟友。巨物可能也在这黑暗中,依靠某种特殊的感知方式锁定他。但如果他能利用黑暗和环境,打破这种锁定呢?
突然,他想起了一个细节。在从平台冲向这个隆起的过程中,枯木戒的光芒似乎稍稍稳定了一点点,而腐泥怪的速度也略微迟滞。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但在这个完全失去希望的环境里,任何微小的异常都值得注意。
枯木戒……它内含远古大能的残魂或传承,本身就不是此界之物,可能与这片绝地的死寂属性存在某种冲突。而“虚假源头”标记的异常,也与这片绝地,甚至更高的层次有关。
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尚未被他理解的联系?或者说,枯木戒残存的力量,能否在某个关键时刻,对这种“步行”巨物产生哪怕一丝微弱的影响?
不确定,但这是唯一能够抓住的可能性。
“咚……”
更近了!辰阳感觉地面都在微微下沉。那股冰冷古老的气息已经浓烈到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神魂中的恐惧脉冲达到了顶点,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他来不及细想了。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撞在了岩石凹陷的顶部。他没有选择向后方逃跑,因为那里是未知的黑暗,也没有选择向下跳入腐泥——那等于自寻死路。
他选择了——向上!
他脚下的这个岩石隆起,虽然不高,但向上似乎是唯一的方向,或许能找到更坚固、更复杂的地形,或者至少,在黑暗中争取到一点点时间差。
他抱着少女,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岩壁,试图向上攀爬。没有灵力,全靠肉体的力量。他手指抠住岩石的缝隙,脚尖寻找着力点,动作却异常迅速而艰难。
下方的腐泥怪已经完全沉寂,仿佛根本不存在。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个逼近的“步行”巨物吸引了。
“咚!”
这一次,声音像是直接在他的耳边炸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巨物已经来到了这个岩石隆起下方,或者就在附近!
一股无形的巨力压了下来,仿佛要将整个岩石隆起都压垮。这不是物理上的挤压,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威压。辰阳感到胸腔一阵剧痛,差点吐出血来。他神魂中的标记更加疯狂,混乱的跳动几乎要让他昏厥。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压力下,那枚黯淡无光的枯木戒,竟然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丝比之前稳定、但依旧是死灰色的光芒。
这光芒太过微弱,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但辰阳在神魂的剧痛中,却清晰地“看”到了。而且,在那一丝光芒闪过的瞬间,他感觉笼罩在他们身上的那股法则威压,似乎……轻微地,停滞了一下。
就一下!但足够了!
辰阳抓住这个机会,咬紧牙关,爆发出身体最后的潜力。他将少女抱得更高,手臂青筋暴起,猛地向上窜了一截!
他爬到了隆起的顶部,发现这里比下方稍宽敞一些,但依然暴露。他没有停顿,眼睛在黑暗中扫视,寻找新的藏身之处。
就在这时,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那个巨物。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神魂中那极致恐惧的标记所传递回来的、扭曲而模糊的“感知”。
那不是一个“生物”,而更像是一种……构造体。它由某种漆黑、古老、非血肉的物质构成,拥有类似人类但比例扭曲的四肢,每一步落下,都像是将某种古老的刑具砸入大地。它没有头部,或者说,它的“头部”是一团更加深邃的、连黑暗都无法穿透的虚无漩涡。在它身体的某些部位,似乎镶嵌着一些发光的纹路,那些光芒不是灵力,而是一种冰冷、毫无生机的死灰色,与天空中的光点同源。
它巨大得超出想象,仅仅是一条小腿,就比这个岩石隆起还要粗壮。它身上散发出那种冰冷、古老、仿佛来自宇宙坟墓深处的气息,让辰阳的神魂几乎要被冻结。
这东西……它是这片死地的守卫?还是它的囚徒?又或者是……它本身就是这片死地某种意志的具现?
“咚……”
巨物抬起了另一只脚。它似乎锁定了辰阳的位置,但它的行动模式出奇地慢,而且……机械?每一步的间隔,每一步的抬起与落下,都像是在执行某种冰冷、预设的程序。
这个发现让辰阳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机械意味着规律,规律意味着可以预测,可以利用!
它的感知似乎异常精准,直接锁定了他和标记所在的位置,但它似乎无法感知更细微的环境变化?或者它的庞大身躯,限制了它的行动精度?
辰阳决定赌一把。他没有再试图爬得更高,因为这个隆起已经没有更高的立足点。他也没有向远离巨物的方向逃跑,那会暴露他的意图。
他做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最愚蠢的选择——他抱着少女,沿着隆起顶部边缘,朝着巨物所在的那个方向,小心翼翼地、贴着岩石边缘挪动!
他要利用巨物的“视野”盲区和它机械的行动模式!如果它感知精准,但行动受限,他或许能贴着它的“身体”边缘,从它的“阴影”中穿过!
这个念头疯狂至极,但此刻的辰阳,已经没有任何退路。神魂中的恐惧脉冲依旧强烈,但他强迫自己忽略那股颤栗,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和巨物的动静上。
他缓慢地挪动着,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怀中的少女是他的全部重量,也是他的全部动力。他能感觉到巨物冰冷的气息越来越近,那沉重的脚步声震得他的耳膜生疼。
神魂中的标记在疯狂尖叫,那种纯粹的、来自存在本质的恐惧几乎要击垮他。他强忍着,一步一步,向着那个巨大的阴影靠近。
近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巨物体表散发出的那种非人的冰冷。那是一种极致的死亡之气,与此地的腐朽不同,更像是物质崩塌、能量归寂后的状态。
“咚。”
巨物落下了脚步。地面猛地一震!辰阳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声浪和冲击波掀起,差点摔倒。他死死地抓住岩石边缘,将少女护在怀里。
就在这震动中,他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岩石边缘,似乎因为巨物的脚步冲击,裂开了一道缝隙!
不是故意的,是意外?还是说,这片死地的岩石结构本身就脆弱?
他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地,他抱着少女,朝着那道裂缝,猛地坠落了下去!
与其被巨物找到碾碎,不如抓住这意外出现的生机!谁知道裂缝下面是什么?可能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也可能是……一条活路!
他下坠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在这没有空气流动的绝地,这风声似乎只存在于他的感知中,是神魂极度紧绷下的错觉。
巨物的脚步声在他上方轰鸣,仿佛在寻找他坠落的轨迹。神魂中的标记,在下坠的过程中,突然变得更加混乱,但其中的恐惧感,似乎因为脱离了巨物的直接威压,而稍稍减弱了一点点。
他感觉到自己坠入了更深的黑暗,周围不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某种柔软而冰冷的物质。
“噗通”一声轻响,他落入了一片冰冷的水中?不,不是水,是一种粘稠、冰冷的液体,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
他抱着少女浮在这粘稠的液体中,上方是岩石裂缝透下的稀薄黑暗,下方是完全未知的深渊。
巨物的脚步声还在上方盘旋,似乎没有放弃追寻。但那声音听起来,仿佛离他们远了一些。
他顾不上这粘稠液体的恶心,努力调整姿势,让少女的头部露出液体表面。他大口喘息着,神魂中的刺痛和恐惧感依旧存在,但那种濒临崩溃的极致压力,似乎暂时缓解了。
他漂浮在这不知名的液体中,黑暗、冰冷、未知。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不知道这液体是什么,不知道巨物会不会找到这里。
但他知道,他们暂时摆脱了那个可怕的“步行”者。
神魂中的“虚假源头”标记,此刻的脉冲频率比面对巨物时低了许多,但依然比刚进入绝地时要高。它不再传递极致的恐惧,而是恢复了那种低语般的、不安的跳动。
这液体……这裂缝……这个地方……似乎是巨物无法轻易抵达的区域?或者,这里隐藏着某种能够短暂隔绝它感知的东西?
他环顾四周,在黑暗中努力辨别。他似乎漂浮在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里,头顶是看不清的岩壁,四周是粘稠的液体。
远处,似乎有一丝更加微弱的、与头顶那死灰色光点不同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
只有一下,然后又消失了。
是幻觉?还是新的希望?
辰阳漂浮在冰冷的液体中,怀抱着少女,神魂深处的标记不安地跳动。他逃离了地面的恐怖追杀,却坠入了更深层的未知绝地。这里是否隐藏着关于这片死地、关于“虚假源头”、关于那个可怕巨物的秘密?
他不知道,但他必须找到答案。
危机暂时解除,但前方的道路,依旧被无尽的黑暗和未知笼罩。
他看向那光芒消失的方向,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