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卫生间的洗手台不分男女，是连在一起的。
梁至嵘扔了那支融化了的冰淇淋后，领着应欲语去洗手，他靠在墙边，视线垂敛下来，看着那双雪白纤细的手在水流下反复冲洗。
灯光很明亮，他的喉结慢慢滚动着。
应欲语洗干净了手后，轻轻地甩了一下水。
她一抬起头，就能从镜子里看到身旁懒洋洋靠着墙的男人。
安静片刻后，应欲语小声地说：“梁至嵘......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为什么要收下初恋给的演出门票。
虽然是当着她的面发生的，但也还是令她觉得好不爽。
尤其是，那个女人还居心不良。
梁至嵘的反应好像慢了一拍，他过很久才撩了一下眼皮，从镜子里跟应欲语对视着。
听到她的问题，缓缓张嘴回答道：“《胡桃夹子》不是你喜欢看的舞蹈吗？”
也就是因为剧目凑巧了。
不然即使给两张票，他也不一定会收下。
“我喜欢？”应欲语有些疑惑，连身体都转过来了。
记忆里，她以前确实有看过演出，那会儿来表演的还是个外国舞团，她觉得非常稀奇。
但她应该对《胡桃夹子》谈不上喜欢吧？
再说了，这个男人又是从何而知......
梁至嵘直起腰，高出来的身影直接映在了应欲语的脸上，形成一小片灰色阴影。
他眼眸微微眯起，解释道：“你小的时候不是缠着你爸爸，非要带你去看吗。”
“正好那天遇上我们家的理发日，隔日还要出席一个很重要的活动，害我们全家男士的发型都被其他理发师给剪毁了。”
梁老爷子气得够呛。
隔日叫应父过来重新理头时，还听说应欲语这个小丫头哭了。
说是被舞蹈的音乐给吓哭的。
这样一回想，应欲语好像确实有点印象了起来。
她嘟囔着：“我从小就没有什么音乐方面的造诣嘛，那个舞蹈的开场音乐真的很诡异，再加上台上特别黑，我害怕是很正常的。”
“但我爸爸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真是糗死她了。
梁至嵘唇角牵起了极淡的弧度。
回想起以前，每次理发时，都能听到那位应叔笑着说自己女儿的故事，什么和邻居家的狗一起吃花生，她一粒狗一粒，狗吃多了她还掰开狗嘴抢回来。
把爷爷专门买来和死对头决斗的蝈蝈冰进冰箱里，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原因竟然是觉得蝈蝈一直在叫是嫌天热......
很有善心、但同时也很傻的一个小女孩。
慢慢的，梁至嵘意外喜欢上了每个月的理发时光，也是人生第一次、唯一一次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有兴趣。
后来，他还听到应叔说，他的女儿心心是一个高需求宝宝，情感强烈，心思难猜，对周围发生的一举一动都很敏感。
以后当他女婿的那个男人一定会很遭罪。
“我觉得还好。”梁至嵘将笑意碾在了眼底。
应欲语却以为，他说的是《胡桃夹子》的音乐听着还好。
徐培娟女士的第二次检查需要一点时间。
上去等后，应欲语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她点开一看，刻意往身旁梁至嵘的身上靠了靠。
梁至嵘顺势垂下眼，望向了手机屏幕。
那条消息的内容是：【应老师，店里今天新到一个包，我一看就是你会喜欢的风格，要不要帮你留呀？】
三张图片加载了一会儿才显示出来。
应欲语在看到包包模样的瞬间，眼睛放光。
她倒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叹了口气说道：“哎，这个销售怎么三天两头地叫我去买包啊......”
“我是做老师的，又不是坐校长腿上。”
言下之意，那点儿固定的月收入压根就负担不起。
梁至嵘觉得有些好笑，看着自己身上翘着的腿，他说：“对。”
“你是坐在比你们校长还牛的人腿上。”
“所以我可以买，是吗？”应欲语趁热打铁地问，几根手指贴在屏幕键盘上，已经等不及地准备回复销售了。
梁至嵘点了点头，语调轻懒：“买吧，祖宗。”
“花钱的这方面，我什么时候限制过你。”
可能就是因为他的个人物欲极低，不管什么东西都追求极简的风格，所以老天爷配了个最爱花里胡哨的老婆给她。
正负也都随她而得正。
一听这话，应欲语立刻喜笑颜开，当即把买包的订金给销售转了过去，她点开语音键，嗓音甜滋滋地说道：“mary呀，谢谢你想到我，这个包我要的。”
“晚点我带我老公过来付尾款呀。”
梁至嵘挑了挑眉，他听到的那一声“老公”还挺自然。
正想再花点小钱，哄这小姑娘再喊一次时。
应欲语突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神情颇为严肃。
“怎么了？”梁至嵘问道，眉头压下。
他以为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下一秒，应欲语整个人都贴着坐到了他的身上，不仅用两条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说话时，嘴唇还总是有意无意地贴过他的脸颊：“嵘嵘，你对我真的好好呀。”
“你最近怎么又帅了这么多，而且还年轻了，再这样下去，人家都只能叫你哥哥了。”
“哥哥～哥哥～”
她声音甜到发腻，又软又柔的。
梁至嵘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好了，快从我身上下来吧。”
“这里是公共场合，不要随便撒娇。”
“人家才没有在撒娇呢！”应欲语轻轻晃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细到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的腰肢也随之扭动了一下，完全贴紧了男人的胸膛。
她眨了眨眼，“只是有感而发，哥哥难道不喜欢语语这样的诚恳吗？”
梁至嵘薄唇紧抿，手掌扶上了应欲语的后腰。
原本是想回答“喜欢”的，但是话到了嘴边，突然变了意思：“你看上新的别墅，想买了？”
闻言，应欲语抬起眼，注意到了不知道从哪走回来的简献音。
她的心里倏然间有了个坏心思，开口道：“我看上的是你。”
简献音脸上五官瞬间扭曲起来。
应欲语很满意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幕，唇角笑意愈发阳光明媚，她霸道地揪住了梁至嵘的衣领，然后吻了上去。
没有注意到男人不经意红了的耳朵，以及慢慢汹涌起来的眼眸。
梁至嵘转被动为主动，不再顾及此刻正在医院这种公共场合，他一只手扣住了应欲语的后脑勺，想加深这个吻。
蓦地，简献音拿在手中的热水杯掉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
应欲语很明显感受到，正在吻她的男人停止住了所有的动作。
那双漆黑的眼眸也恢复成原来那般清冷，或者是说——更加冷漠了。
梁至嵘扫了她一眼，赤裸裸地问：“很好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