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打在罗燕桌上的传真纸上,字迹干冷而凌厉。
“春雷公司董事会秘书处正式通知:因公司地产项目经营策略引发重大争议,经部分董事提议并形成联合意见,现拟召开临时董事会,专项讨论春雷地产业务是否清盘,及相关高管对经营风险的责任归属问题。”
罗燕眉头微蹙,翻到下一页,末尾一排签名整整齐齐——老周、林董、财务独董黄远东,都是“稳派”里的核心人物。
她拿起电话直拨李向东办公室。“收到传真了。”她声音平静,但语气里藏着冷意,“他们动手了。”
十分钟后,李向东踱步进来,接过文件看了几眼,嘴角没有任何变化。纸张在他指间翻动的声音,像拨着一串快断的算盘珠。
“措辞挺狠。”他淡声道,“‘一意孤行’、‘绑架公司’,倒是会用词。”
罗燕讽笑一声:“他们就是不想承担一丁点风险。你一说要引战,他们就当你把春雷拿去赌了。”
李向东将文件扔在茶几上,坐下,泡了一杯浓茶,动作一如往常。
“稳派这种人,心里只装着两样东西:红利什么时候到账,风险是不是我扛。”他顿了顿,喝了一口茶,“可要真有事了,他们转身就推得一干二净。”
罗燕点点头:“老周那边最近联系得很勤,听说前几天还跟启德那边约过饭。”
李向东眼神微眯,冷笑:“这就对了。他们要么是怕血本无归,要么是被人递话了。春雷太大了,对他们来说已经失控了。”
窗外施工的敲击声还在持续,节奏却忽然显得格外沉重。
天色暗下来,窗外传来几声施工吊机回旋的轰鸣。李向东还在会议室翻看那份股东来函,忽然门被轻敲。
王哥推门进来,神情凝重。他拉上门,压低声音说:“我刚从老丁那边听来的,启德的人确实动了。联系了林董和黄远东,说副楼项目他们愿意‘整体接盘’,价格也开得不低。”
李向东“啪”地一声合上文件,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带了刺:“他们不是来买副楼的,是来换董事席位的。只要我们让出这个口子,启德下一步就能扶个听话的傀儡上来——连带整个春雷,也得换掌舵人。”
王哥沉声点头:“我也觉得不对劲。他们开价太顺口了,一看就是做过局的。”
一旁的罗燕冷冷开口:“这已经不是投资分歧,而是一次有预谋的权力逼宫。”
会议室陷入短暂沉默,远处的吊塔灯光晃了一下,像夜色中某种不安的预兆。
下午三点,临时董事会在公司总部第六会议室召开。长条会议桌一侧坐着稳派股东代表,另一侧是李向东、罗燕、王哥。气压沉沉,连茶水都显得凉了几分。
会议一开始,老周便将笔盖“啪”地一摔:“李总,我先开个头。你一个项目负责人,凭什么调动公司资源,让我们整个集团跟你一起冒这个险?”
李向东不慌,抬眼:“我从没动过集团一分钱贷款,也没用过总部一纸担保。春雷地产所有投入,皆由项目自筹,不挤主业、不拖公司。”
有人冷笑:“不挤?那你拆分副楼,引外资、引战投,还放风说要发公告……你知道你玩得多大吗?”
“玩得大?”李向东嗓音一下拔高,“我在深圳顶着信贷收缩、审批封锁、村里反水,天天跟着项目清单数钱撑下来,不是为了炫技,是为了活命!你们倒是告诉我,现在不拆,不拼,等死吗?”
老周眉头一皱:“你作为cEo,不该这么激进。公司要的是稳,不是一时的‘英雄主义’。”
李向东目光沉冷,缓缓扫过在座各人:“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不是怕我项目失败,是怕你们年底分红缩水,是怕市场知道春雷扛着风险。”
会议室一度陷入僵局。罗燕适时将一份文件递上,声音冷静:“这是‘分拆框架协议草案’。副楼与c栋即刻剥离为独立主体,债务、盈亏由项目组单独承担,不入集团账,不占公司风险敞口。”
她补充一句:“如果你们怕连累,我们可以做得干净点。”
老周翻了两页,冷哼:“真能这么干净?”
李向东回望:“账清,责明,我扛。我只问一句,你们到底怕的是项目失败?”
会议僵持数十分钟后,老周终于开口:“既然你非要赌,那可以。但你必须签字承诺——副楼、c栋与集团无关,亏了你扛,赔了不许来追公司责任。”
会议散场,董事们三三两两离开。李向东独自收拾桌上的文件,忽然有人停在门口。
是稳派中一位一直沉默的股东,姓赵,五十多岁,从不轻言表态。
他走进会议室,语气平和:“你以为,他们真想清盘?”
李向东一怔,笑得有些疲惫:“你是说,他们只是想把我架出去,别拉着他们一起下水?”
赵股东坐下,望着桌上被摊开的协议复印件:“不是怕亏,是怕你真赢了——你赢了,以后他们还怎么发话?你一个项目负责人都能翻天,那他们算什么?”
李向东低声笑了笑:“我明白,成了我是疯子,败了我是罪人。可现在,我只能扛着,因为没人想当替罪羊。”
赵股东没再争辩,只说了一句:“你赌吧。但别让人看出你慌。”
他拍了拍李向东的肩,转身离开。
会议室内只剩一盏灯,映着桌上那份“独立运营协议”,上面李向东的签名墨迹未干,仍微微晕开。
他知道,这不仅是一场建设战,更是一场信任战。而更远处,启德行总部依旧灯火通明,一份份暗中递送的函件、一通通模糊不清的电话,预示着另一场“市井之战”,悄然升级。
春雷未息,战局已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