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下旅店大堂,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汗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 油腻的桌面上,几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投下幢幢鬼影,将角落里那些或麻木、或警惕、或凶戾的面孔映照得更加模糊不清。
苏尘如同融入阴影的礁石,安静地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他面前放着一壶浑浊的烈酒,但他一口未动。 他的全部心神,都如同无形的蛛网般散开,仔细地捕捉、筛选着周围那些压抑着的、或真或假的低语和交谈。
戴着“千幻”面具的他,此刻只是一个气息微弱、毫不起眼的落魄散修,没有人会特别留意。 这正好为他的倾听,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时间,在浑浊的空气中缓缓流逝。
“唉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一个断了条胳膊的独眼汉子,狠狠灌了一口劣酒,声音嘶哑地抱怨着,“城卫军盘查得越来越严,街面上连点油水都捞不到了! 再这样下去,弟兄们都要饿死了! ”
“谁说不是呢!” 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接话道,“听说是钱家那边在给城主府施压! 也不知道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还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搞得现在全城风声鹤唳! ”
钱家? 苏尘心中微动,将注意力集中了过去。
“哼! 钱家? ”独眼汉子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他们自己屁股都不干净! 最近城里城外失踪了那么多人,十有八九都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听说是被他们抓去炼炼什么邪门的玩意儿了! ”
“嘘! 小声点! 不要命了! ”满脸横肉的家伙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看了看,紧张地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钱家现在虽然低调,但手段可黑着呢! 被他们听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独眼汉子似乎也有些忌惮,悻悻地闭上了嘴,只是将杯中的劣酒一饮而尽。
炼邪门的玩意儿? 失踪的人? 苏尘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这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钱家,果然与那些失踪案有关! 而且很可能是在为某个邪恶势力提供“祭品”!
他继续倾听。
“要我说啊,最倒霉的还是天剑门”另一个角落里,一个看起来消息灵通的瘦小汉子,神秘兮兮地对同伴说道,“听说他们内门斗得厉害! 那个叫齐皓的天才,现在是如日中天! 把秦长老一脉压得死死的! ”
“秦长老? 就是那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 ”
“可不是嘛! 听说他之前收了个关门弟子,叫什么苏尘? 也是个妖孽! 结果得罪了齐皓,现在下落不明,八成是死在外面了! ”
“啧啧啧可惜了啊”
“可惜什么! 那种狂妄的小子,死了才好! 省得碍了齐师兄的路! ”一个明显是天枢峰外围眼线的家伙,忍不住插嘴道,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不过听说那个叫玄真的道士,因为跟苏尘走得近,日子可不好过啊”瘦小汉子又补充道,“被齐皓的人三天两头找麻烦! 前段时间还被打成重伤,差点连修为都保不住! 现在虽然被秦长老保下来了,但听说也是闭门不出,处境艰难”
玄真师兄! 苏尘握着酒杯的手,指节瞬间发白! 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腾!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玄真因为自己而遭受如此欺凌,他心中的杀意还是不可遏制地升腾起来!
齐皓! 孙浩! 还有天枢峰那些助纣为虐的家伙! 你们都该死!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让自己保持冷静。 现在还不是冲动的时候。
他又听到了更多关于幽影楼的零星传闻。 这个组织似乎如同鬼魅。
更令人不安的是,有人低声议论,似乎连一些原本名声不错的二流宗门内部,也出现了幽影楼活动的迹象!甚至有长老级别的人物,被暗中控制或取代!
“这幽影楼图谋不小啊”苏尘心中凛然。这个组织,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更加神秘!
苏尘将所有听到的信息,在脑海中快速地整理、分析。
钱家,在为虎作伥,很可能与幽影楼达成了某种肮脏的交易,为其提供活祭材料!这是突破口之一!
齐皓,在宗门内排除异己,打压对手,手段卑劣!对自己和玄真师兄恨之入骨!这是必须拔除的毒刺!
幽影楼,神秘莫测,势力庞大,图谋甚大!这是潜藏在暗处最危险的毒蛇!
而自己则处于这三方势力交织的旋涡中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看来必须主动出击了。”苏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不能再等下去了!任由钱家和幽影楼继续作恶,只会让更多无辜者受害!任由齐皓在宗门内坐大,玄真师兄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甚至连师尊秦长老,都可能受到牵连!
他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能够同时打击钱家和幽影楼,又能获取更多线索的突破口!
而这个突破口或许就在那些失踪的人身上!
钱家抓捕了那么多人,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他们将那些人运往何处?又是如何交给幽影楼的?幽影楼又是如何利用那些祭品的?那座隐藏在废弃染坊下的血煞祭坛,是否还在运作?或者他们已经建立了新的据点?
苏尘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他将杯中那浑浊的劣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将几枚铜板扔在桌上,转身走出了这家令人压抑的地下旅店。
夜色已深,云山城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巡逻的城卫军偶尔经过。
苏尘戴着千幻面具,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在阴暗的小巷之中。
他的目标,是城西那片曾经发生过多起人口失踪案的废弃区域!
他要去那里,寻找钱家和幽影楼留下的罪恶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