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年父缓缓地抬起手,在空中挥了一下,仿若挥去心中的千般愁绪和万般不舍。
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但眼眶中的泪水,却像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
年父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用衣袖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他的背影显得有些佝偻,一下子老了许多。
而在那红红的盖头下面,年世兰早已哭得像个泪人。
她强忍着抽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随后,再次屈膝,恭恭敬敬地向父母行了一个大礼,说道:
“父亲母亲的嘱咐,女儿都一一记下了。女儿这就拜别双亲,愿双亲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说完,年世兰缓缓起身,在丫鬟的搀扶下,朝着花轿走去。
这时,礼官高声唱和道:“上轿!”
年世兰坐在轿中,心情异常复杂。
她心中固然有着对远离亲人的万般不舍,但同时,她也想起了在木兰时看到的那位雍亲王。
今日,她就要嫁给他了,成为他的侧福晋,成为他的…妻。
一想到这里,年世兰嘴角不禁泛起了一丝甜蜜的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儿,怎么也止不住。
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礼官唱和道:“落轿!”
年世兰坐在轿子里,感觉轿子缓缓地落了地。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等着礼官唱和下轿的声音。
若不想,颂芝的声音从轿子外面传了进来:“小姐,到雍亲王府了!不过……”
颂芝的声音有些迟疑,让年世兰不禁眉头微皱,问道:
“不过什么?有什么事儿非要此时说?”
颂芝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小姐,这王府……并未挂红啊……看起来并不像娶亲的样子……”
“什么?”
年世兰闻言,有些不可置信,连忙掀开盖头,微微将帘子掀起一道缝隙,
透过缝隙,抬头看到王府匾额上,用满汉两种文字,写着“雍亲王府”几个字。
可王府前既无挂红,也无宾客,异常冷清。
与她所想象中的,整个王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景象大相径庭。
年世兰的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脸色上的喜色瞬间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苏培盛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低头哈腰地向年世兰请安道:
“奴才苏培盛给年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实在对不住您了。
这福晋孝期未过,且宫里的娘娘又受了伤,因此这婚事一切从简,还望侧福晋担待……”
苏培盛的话,让年世兰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她心中自然是十分不满,这和她之前所想的风风光光嫁入王府的场景,相差得可不止一星半点。
她可是早就派人打听过,前两位侧福晋入府时的派头,那可是相当的隆重,和嫡福晋入府也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可如今轮到她,王府竟然连红都未挂,当真是欺人太甚!
脑海中又想着雍亲王的音容笑貌,他应该对她还算满意的吧?
接着,年世兰狠声道:“是谁?究竟是谁?”
她坐在花轿里,手中紧紧地捏着那块红色的盖头,
由于太过用力,她的指节都有些微微发白。
她透过轿帘的缝隙,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颂芝,眼神交汇的瞬间,她冲着颂芝使了个眼色。
颂芝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几步,对着苏培盛说道:
“一切从简也不至于如此吧?我家小姐可是侧福晋,怎么能连红色都不挂呢!
这也太过分了!还请公公明言,如今…府中是哪位主子主事儿?”
苏培盛面无表情地看着颂芝,手中的拂尘随意地甩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这咱家就不清楚了。这命令是王爷下的,侧福晋要是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问王爷。
咱们这些下人,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还望侧福晋不要为难咱们。”
颂芝听了苏培盛的话,气得直跺脚,又转身往回走几步,压低声音对里面的年世兰说道: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要是您就这么进了王府,别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看轻您呢!”
年世兰自然明白颂芝的意思,她一向心高气傲,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呢?
只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地吐了出来,沉声道:
“既然王府还没有做好迎亲的准备,那这花轿就先不下了。颂芝,吩咐下去,回年府!”
这时,苏培盛微微抬起右手,随意地挥了挥,
随着他这一挥,府门内涌出一群身着劲装的侍卫,迅速将送亲队伍紧紧包围了起来。
送亲队伍中的人见状,不禁脸色大变,那礼部的礼官更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他第一次单独出来办事儿,实在是没见过这般…阵仗。
“这这这”了大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对着苏培盛问道:
“这位公公,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说实话,苏培盛也没有弄明白王爷这是闹得哪一出。
只见苏培盛对着那礼官微微拱手,伸手拉住他,将一个荷包悄悄地塞进了礼官的衣袖里。
同时,还压低声音,对那礼官说道:
“宫里头的娘娘受了伤,王爷哪还有心思大张旗鼓地迎新人?那岂不是不孝?
况且,王爷如今整日都守在宫里头,实在是就抽不出时间来……”
他们这边低声合谋着,那边颂芝却张开双臂呈保护状地拦在了花轿前面,满脸怒容地说道:
“公公,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礼官在听了苏培盛的解释后,心中已然有了数。
不动声色地掂量了一下衣袖里的荷包,感觉分量还挺足,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样压低声音对苏培盛说道:
“理解理解,王爷乃是孝子,当真是纯善啊!”
随后,他步履稳健地走到花轿旁,稍稍垂首,面带微笑,语重心长地开口说道:
“年侧福晋啊,您看这都到了王府门口了,哪有半途而废、往回走的道理?
今日您若是赌气,就这样一走了之,他日想要再回来,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紧接着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您好好思量思量。说句托大的话,您只有真正踏入了那扇门,才能算是名正言顺的雍亲王侧福晋。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