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的目光在逸妍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紫藤戒指，却没有继续追问。
如果逸妍现在不愿说，他可以等。
等到她愿意向自己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哥哥姐姐们聊完了吗？”
子怡蹦蹦跳跳地凑过来，嘴角还沾着猩红的“奶油”。
“是不是要接着去找书页了啊？”
妙余歌神色如常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动作自然地替子怡擦着嘴角。
“吃得到处都是，像只小花猫一样。”
她的语气温柔得仿佛只是在照顾一个普通的孩子，尽管纸巾擦拭过的地方，子怡的皮肤正诡异地泛着青灰色。
逸妍看着这一幕，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
无论子怡变成了什么，在他们眼中，她永远都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小妹妹。
“走吧。”
路南率先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夕阳将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子怡开心地蹦跳着走在前面，嘴里哼着走调的儿歌。
“她今天特别……活跃。”妙余歌压低声音道。
路南没有回答，只是看向逸妍的侧脸。
夕阳的余晖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却掩不住她眼底深藏的忧愁与决绝。
他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她随时都会像晨雾一样消散。
下意识地，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逸妍猛地转过头，正对上路南深邃的目光。
他的瞳孔在暮色中泛着暗红，像是能看透她所有隐藏的心思。
“你看起来很害怕？”
“谁，谁害怕了！”
逸妍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抽回手。
“我只是有些担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前方蹦蹦跳跳的子怡。
最终，她咬了咬嘴唇，还是说出了那个警告。
“白夜说……要小心子怡。”
空气瞬间凝固。
路南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声音冷得像冰。
“那家伙的话你也信？”
“啊哈哈……”
逸妍尴尬地笑了笑，敏锐地察觉到路南对白夜异常的敌意。
一旁的妙余歌不动声色的插话问道：“你很讨厌白夜？”
路南冷笑一声。
“那家伙在我印象里，跟邪教信徒没什么两样。”
这个回答让逸妍心头一颤。
路南这么一说，白夜身上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也就合理了，这跟她所熟知的班长完全不一样，简直判若两人！
路南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前方的子怡。
“不过子怡也确实不正常。”
他压低声音，“这几天的相处，我发现那些腐肉、蛆虫甚至人血，在她眼里都和普通食物没区别。”
子怡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她缓缓转过身，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不像一个孩子的影子。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带着孩童特有的委屈腔调。
“哥哥姐姐，我又饿了……”
逸妍的血液瞬间凝固。
她看见子怡的嘴角不正常地向上扯动，口腔深处隐约可见两排细密的、不属于人类的尖牙。
路南的手已经按在了匕首上，但妙余歌抢先一步蹲下身，从包里掏出一个保鲜盒。
“子怡乖，姐姐这里还有小饼干。”
盒子里整齐排列着几块造型可爱的动物饼干，如果忽略它们正在缓慢蠕动的事实。
那些“饼干”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纹路，甚至能看见皮下有东西在跳动。
子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伸手接过盒子。
“谢谢余歌姐姐！”
小女孩开心地抱紧保鲜盒，又走到了队伍的前面。
逸妍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从哪弄来这玩意……”她强忍着恶心问道。
妙余歌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按着太阳穴。
“我就猜到她会饿，所以提前在路边摊买了点‘零食’。”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逸妍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是怎么忍住不吐的……”
妙余歌的目光忽然飘向远处，落在马路上自己扭曲的影子上。
她的眼神恍惚了一瞬，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见过比这更恶心的东西。”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子怡已经拆开保鲜膜，像对待普通零食一样抓起那些蠕动的“饼干”塞进嘴里。
鲜血和不明黏液从她指缝间滴落，每咬一口都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
子怡突然抬起头，嘴角挂着血丝：“姐姐们不吃吗？”
她举起一块还在抽搐的“饼干”，天真的语气与恐怖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不了不了。”
逸妍跟妙余歌连连摆手，脸上写满了抗拒。
“好吧。”
子怡失望地撇撇嘴，继续津津有味地啃食着那些活物般的\"饼干\"。
每咬一口，就有血红色的汁液顺着她下巴滴落，在水泥路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路南的视线在子怡和逸妍之间来回扫视，眉头越皱越紧。
他忽然压低声音道。
“你发现没有？她今天吃得特别……”
“多。”
妙余歌接上话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而且越来越不掩饰了。”
像是印证他们的话，子怡突然发出满足的叹息。
她手中的保鲜盒已经空了，但嘴角却诡异地越裂越大，几乎要延伸到耳根。
更可怕的是，她的腹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子怡打了个饱嗝，黑红色的雾气从她口中溢出。
“我们快去找书页吧？”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夹杂着另一个成年女性的声线。
逸妍浑身一颤。
路南显然也注意到了异常，不动声色地挡在逸妍前面。
“子怡，你……”妙余歌颤颤巍巍的开口。
“我很好呀~”
子怡蹦跳着转身，裙摆飞扬的瞬间，逸妍分明看到她小腿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缝合线。
妙余歌踉跄着后退几步，她的瞳孔剧烈颤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不……不可能……”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仿佛又回到了七个月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弟弟也是这样站在雨幕中，腹部诡异地隆起，嘴角咧到耳根，用稚嫩的声音说着。
“姐姐，我饿了……”
她记得自己颤抖的手握着匕首，记得刀刃刺入血肉时弟弟错愕的表情，记得暴雨冲刷下弟弟胸口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无数蠕动着的黑色丝线……
“妙余歌？”逸妍担忧地想要上前。
“别过来！”妙余歌突然厉喝，手指痉挛地摸向腰间的匕首。
她的眼神涣散，仿佛透过子怡看到了另一个身影：“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子怡困惑地歪着头。
“余歌姐姐怎么了？”
她向前迈了一步，腹部传来清晰的“咕啾”声。
这声音成了压垮妙余歌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猛地抽出匕首。
“离她远点，她要孵化了！”
逸妍的血液瞬间冰凉。
她终于明白那些“食物”去了哪里。
子怡根本不是在进食，而是在喂养体内的“那个东西”！
夕阳完全沉入了地平线。
最后一缕光线消失的刹那，整条街道的路灯同时亮起，投下惨白的光晕。
子怡站在光暗交界处，笑容甜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逸妍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发冷。
明明不久前，子怡还是那个会拽着她衣角撒娇的小女孩，会眨着大眼睛甜甜地喊“姐姐”。
而现在——
“噗嗤！”
一只小手从子怡腹部撕裂而出，黏稠的黑血顺着裙摆滴落。
可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天真的笑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姐姐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呀？”
子怡歪着头，脖子发出“咔哒”的错位声，“我们不是要一起找书页吗？”
路南的血狱已经出鞘，剑身上泛起刺目的红光。
“逸妍，退后！她已经不是……”
“不，这不对……”
逸妍突然冲上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抱住正在异变的子怡。
腐臭的血浆瞬间浸透她的衣衫，皮肤接触到的部位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但她死死搂住那个正在崩坏的小小身躯，声音哽咽。
“子怡你……你醒醒好不好？”
妙余歌的匕首“当啷”落地，她双眼布满血丝。
“你疯了吗？！她已经变成怪物了！”
“我知道！”
逸妍抬起头，泪水在脸上冲出两道血痕。
“但你们没发现吗？她在哭啊。”
确实，尽管子怡的嘴角咧到耳根，可那双逐渐浑浊的眼睛里，正不断涌出透明的泪珠。
泪水与脸上的血污混合，在下巴凝成淡红色的水痕。
路南突然僵住了。
子怡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第三只、第四只小手接连破体而出。
但与此同时，她艰难地抬起正在变异的手臂，颤抖着回抱住逸妍。
“姐……姐……”她的声音忽然变回原本的童声，断断续续地说。
“快……跑……”
旧图书馆的方向传来玻璃爆裂的巨响，一个人影正从窗口探出身来。
子怡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推开逸妍，用最后的人性嘶喊道：
“爸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