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明雪容因为还在思索桑南衣的话，便想着也听听闻妙芙的意见。
毕竟闻妙芙是她来京师后的第一个好友，也是在所有人都注意着明韶景的时候，会特意走过来，同她多说说话，担心她被忽视的人。
于是，明雪容便问道。
“妙芙，你说如果我不学围棋，去学别的可行吗？”
不学围棋？
那可不行。
闻妙芙接近明雪容，就是想从她这知晓点明韶景的消息。
除却明韶景是同辈之中最为厉害的女棋手之外，还因为，世人皆认为，如果真有女子能同左意生相配，非明韶景莫属。
闻妙芙极擅与人交好，在京师里鲜少有不怎么往来之人。
明韶景便是其中之一。
闻妙芙唇微抿，本该剔透的眸子像是染了色沉的墨。
……她受不了旁人说明韶景同左意生相配的话。
闻妙芙无法自欺欺人，她嫉妒着明韶景。
饶是左意生无心感情之事，但明韶景的名字却能正大光明同左意生放在一起。
就这一点特殊，都足以让闻妙芙嫉妒到发疯，她根本无法笑着同明韶景相处。
可她又担心左家和明家会有意结世家姻亲，担心左意生不喜明韶景，但明韶景对他有意。
想到左意生未来有可能迎娶明韶景。
闻妙芙心中宛如被千斤锤敲击，钝痛不已，而且…她不甘。
明韶景除了天赋比她好一些，家世比她好，她还有什么比她好的，凭什么是她的名字同左意生放在一起。
但闻妙芙再不甘也不得不承认。
若是左意生真的松口愿意成亲，明韶景无疑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而闻妙芙即使自己不能同左意生在一起，她也不愿意看到旁人同左意生在一起。
同明雪容亲近，便是想了解明韶景的动向。
知己知彼，伺机而动。
如果，明韶景真的同左意生定下婚约，也许……
闻妙芙目光闪了闪，似划过一丝疯狂。
也许，她能破坏这门亲事。
而且，明雪容同明韶景关系不好，总跟明韶景对着干。
想着能给明韶景添堵，闻妙芙的心情便更好了些。
所以，明雪容要学围棋，这样才能继续感受同明韶景之间的差距，继而更讨厌明韶景，才会继续给明韶景添堵。
闻妙芙心思百转千回，抬眼却带着关切地看向明雪容。
“雪容你在围棋上颇有天赋，不学多有可惜，再者如今大周崇尚棋道，你不是想让你父亲更关注你一些，若你在围棋上有了些成就，自然可如愿，但若是旁的技艺，兴许你父亲就不会那么关注了。”
“可是……”明雪容迟疑片刻，然后道。
“我天赋并没有我姐姐高，再怎么学，也不可能有我姐姐那般成就，而且……我下棋也没有那么开心。”
“怎么会？你天赋也很好，已然优于大多数人，且围棋之道，天赋虽重要，但勤勉亦有助力，只要你勤加钻研，不是没有机会。”
闻妙芙见明雪容真的动了放弃的心思，她便有些着急。
明雪容听着闻妙芙的话，却有些不舒服，桑南衣一个不算熟的人都能发觉她并不怎么喜欢围棋，而且，还劝她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而她的好友闻妙芙刚刚说的这句话，却直接忽视了她“下棋不开心”这件事。
明雪容又静静重复了一遍：“妙芙，我学棋并不开心。”
闻妙芙却不以为然：“雪容，世上不是凡事都以自己开心为主，暂时的忍耐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父亲的关注，这不是好事吗？”
“你不是一直想赢过你姐姐吗？”
明雪容听到这儿，忽地眨眨眼，那一丝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自幼被养在深闺，朋友并不多，大多也都是浮于表面，闻妙芙是她的第一个真心朋友，与友人相处，她并不知道什么方式最为对，但今日，她却有了对比。
明雪容同桑南衣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可桑南衣却会劝她，去做自己真正心喜之事，人生在世，当尽可能为自己而活，选择真正能让自己开心的路才对。
所谓朋友该是如此，会给对方指出真正能让她舒心欢喜的路才对。
而不是忽略她的感受。
她同闻妙芙说了两次，她不开心。
闻妙芙压根不关心她开心不开心，只想着让她不要放弃围棋，要继续同她姐姐争。
但这条路，真的是对的吗？
明雪容现在没有答案。
她只知道，闻妙芙作为朋友而言，不关心她的感受，这让明雪容心底产生了些微怪异的情绪。
话不投机半句多。
于是，明雪容神色微冷道。
“今日雪容还有旁事，闻小姐先请回吧。”
闻妙芙也没想到明雪容会突然变脸，她神色略有几分尴尬，诧异道。
“雪容，可是方才我说错了什么话？”
明雪容却只道无事。
等闻妙芙有些惶恐地走了后，明雪容盯着闻妙芙的背影，开始回忆同跟闻妙芙认识起，两人相处的种种，越回忆她越沉默。
闻妙芙，好似一直都不怎么在意她的感受。
以往明雪容专注下棋，没有特别注意这点，可今日的事，却让她想起了过往所有。
明雪容想着事，走入明府内院的抄手游廊。
耳边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
“雪容，你回来了。”
明雪容抬眸，瞧见来人，她眸光更多了些微复杂。
稍暗的光亮下，来人面似清白月华，一双美目沾着朝雾的冷。
面前清丽的青衣华服美人，正是她大名鼎鼎的姐姐，明韶景。
明雪容刚想敷衍地“嗯”一声，冷不丁又想起桑南衣的话。
“诶！说起来，我还挺羡慕你的，我并没有兄弟姐妹，我若是有个哥哥或者姐姐，天天照顾我，我就可以悠然自得，不知有多高兴。”
“我姐姐又没有照顾我。”明雪容唇角下垂。
桑南衣眉梢微挑：“没有吗？可我入学前一日去找山长时，好似有瞧到明韶景的身影，她似乎有嘱托山长好好照顾你。”
桑南衣入学前一日，发现自己忘记问长兴棋堂这两个班有什么区别，折返回去准备问山长的时候，却发现山长在送一个清丽美人出来，也听到清丽美人在嘱托山长好好照顾谁。
明韶景赫赫有名，桑南衣自然是见过的，她一眼就认出那位同山长说话的清丽美人就是明韶景。
只是，当时的桑南衣对明韶景没什么兴趣，自然也不知明雪容会在长兴棋堂学棋。
但知晓明雪容身份后，倒是将所有都串在了一起。
在她看过的未来里，也听明雪容提及过明韶景，那个时候，她便觉得明韶景好似并不讨厌明雪容，只是明韶景一贯冷若冰霜，跟谁都不亲近，也就难以揣测真正的心思。
而后，桑南衣又道：“也许，那份我解开的棋题，还真是你姐姐的一片心意。”
“你想学棋，她就送你她写的最好的棋题，希望能助你学有所成。”
……
回忆划过，明雪容唇微抿，抬眼看向明韶景道。
“姐姐。”
“嗯？”
“……你觉得我应该学棋吗？”
明韶景清冷的眸子难得微顿，过了会，她才道。
“雪容想学什么都行。”
若是今日之前，明雪容听到这话，只会觉得明韶景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亦会觉得明韶景对她无所谓，反正她怎么学也赶不上明韶景。
可眼下听在耳里，明雪容心底竟升起了另一种可能。
这是不是…也是她姐姐对她的一种纵容。
她想学棋与她争也好。
想学自己真正喜欢的琴也行。
只要她喜欢就行。
这是不是明韶景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
明雪容盯着明韶景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仔细看了片刻。
但明韶景神色依旧十分冷淡，明雪容有些失望。
桑南衣骗人！
明雪容便也没多说什么，同明韶景拱手告别，而在经过她身侧时，明雪容却忽地怔住。
等明韶景走远，明雪容的丫鬟拐到角落才问着明雪容道。
“小姐，您方才怎么还突然愣住了？”
明雪容眨眨眼，目光露出几分惊诧。
她方才好像瞧见明韶景…耳根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