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密乱,在天边泛起亮光后雨势才渐小,正当卯时,汴京城还在酣睡中,更夫敲响梆子后街道上的铺子便陆续有灯火亮起。
今日是英国公府薛夫人头七之日,前两日英国公府就安排了纸马铺的人在头七这日送丧葬之物来府邸。
纸马铺的人忌讳白日中把丧葬之物让人瞧见,百姓认为那是死者之物,活人遇见总会觉得晦气。
所以纸马铺的人通常会在人少的时辰把东西送到办丧事的府邸。
夜深人静的子时后都在深睡中,所以卯时初是最好的时辰,街道上人少,办丧事府邸的奴仆也起了身。
今日送丧葬之物的人是纸马铺的老郑与他的徒弟阿余。
马车停在英国公府的东侧门。
阿余跳下马车,看着紧闭的侧门,说:“不是说了这个时辰就送来吗,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他说着又回头看着已经在卸货的师傅:“师傅,是不是我们来的太早了,国公府的人都还没有起身?”
老郑边卸东西边不耐烦的说:“敲门,少啰嗦、”
阿余知晓师傅最烦给这种死于非命的死者送丧葬之物,虽说都是挣银子,但师傅总说这种死于非命的怨气重,一趟生意下来总会倒霉几个月。
通常师傅都不会亲自送货上门,都是别人上门去取。
只是这次是英国公府,他们得罪不起。
阿余听了师傅的话,走上前敲起了木门,只是在刚刚敲击一下木门轻微的吱呀一声,便出现了一条缝,他诶了一声:“师傅,英国公府的人给我们留了门。”
说话间,阿余回头带着一丝愉悦的语气看着师傅说道。
老郑皱着眉头往阿余看去,说:“那就来把东西搬进去,记住少说话多做事。”
“知道了师傅。”阿余脚步轻快的往马车走去,搬着东西就往侧门而去。
他用胳膊肘推动着侧门的时候发现里面好似被什么阻挡了一般,他用了用力,门被推开,只听到门内有什么东西倒下,因着搬着东西,他也没有顾虑什么,伸脚就踏过门槛。
刚踏入门槛没有走几步脚下就踩中了什么东西,就在阿余刚要说什么东西软硬软硬的时,侧着垂头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尸首。
他一个趔趄,手中的东西瞬间掉落,随即连连往后退,在退至门槛时险些跌倒,被吓得嘴里吐出的字眼都带着哆嗦。
“死……死人……死……人”
老郑听着阿余手中的东西掉落声,刚要怒骂,随着阿余出了侧门,那侧门内灯火下倒着的尸首让他瞳孔一震。
*
薛夫人头七这日,英国公府被灭了门。
府中上下,没有一个活物活着,大厨房的饲养着的鸡鸭都没有放过,就连水缸里面的鱼都分了两半,屠杀者仿佛与英国公有着血海深仇,屠杀人时更是没有章法,好似见人就砍杀,若是有人挣扎,那必定没有全尸。
齐湛看着那游廊下挂着的鸟笼中的一对颜色极佳的鹦鹉尸体,皱着眉:“如此凶残狠毒,这是与英国公府有多大的仇恨。”
这时,一个捕快走上前来,说:“齐大人,太子来了!”
齐湛心口一紧,立即转身就见太子一行人冷着脸走入院子,此时的院落中摆满了尸首,开封府的捕快们还在搬动着尸体。
赵珩一路走来,脸色越来越难看。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齐湛总觉得今年是自己的衰年,遇到不少让自己无法把控的事情了,这英国公府被屠,又该如何查起?
全府上下无一活口,完全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调查。
“国公爷与章大人呢?”赵珩冷声问道。
齐湛朝着右侧的花厅看去,说:“微臣让人把国公爷,章大人以及夫人的尸首都摆放在花厅中。”
赵珩心里难以言说自己的心情,他极力的想要掌控平衡的局面,却在大娘娘与魏王有异样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英国公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足以震慑许多人,多年来跟随先帝的那群老狐狸因着英国公的游说并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整个英国公府就这样被屠,赵珩在得知英国公府被灭门的消息时,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魏王。
他深知魏王并非表面看着那般温和谦卑,也知晓魏王这些年来与跟随先帝的那群老狐狸来往的密切。
赵珩在手中得到不少实权后,也与父亲提过建议,以往跟随先帝的那些朝臣该贬的贬,该遣离汴京的遣离汴京,绝对不能让魏王与大娘娘的羽翼壮大。
偏偏高位上的父亲要以德服人,要以仁义道德治理大胤,要让以往跟随先帝的那群官员心服口服的臣服他这位帝王,也要证明大胤在他手中会比在先帝手中更昌盛。
这些年来虽是让那些跟随先帝的朝臣闭上了嘴,但只要大娘娘与魏王还在,就不会有人忘记官家的这个帝王来得是多么的不名正言顺。
赵珩来到花厅,就见中央摆放着的三具尸首,他的脸色更是一沉。
“也不知得罪了谁,国公爷临终前应该是受了极大的痛苦,章大人是被凶器一击毙命,章夫人是被割了喉咙而亡。”齐湛每说一句,心里就震撼一分:“行事者手段毒辣,全府上下没有一个活物。”
“查!”赵珩冷声:“查下去!”
齐湛拱手:“微臣定会彻查下去!”
“手段如此歹毒,不像一般杀手,府中的不少女使与小厮也都是死无全尸。”齐湛又说道。
赵珩负在背后的手紧握成拳,冷声:“既然不是一般的杀手,那就从江湖中那些只认钱不要命的杀手查起,能请得动这些人的人,定是给足了银子,齐湛,其他的不需要本太子教你了吧!?”
语气中透着威胁,齐湛心惊,恭敬道:“微臣知道怎么下手了!”
赵珩的目光落在英国公的尸首上,眼神一狠,敢断他的臂膀,那就不要怪他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