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悄然划破天际,为广袤的沙漠戈壁披上一层朦胧的纱衣。
起初,那只是一抹淡淡的微光,渐渐地,如金色的潮水般蔓延开来。
肩头一沉,元惜昭被暖意环抱,回头见宁归悦正将柔软的狐裘披在她身上。
元惜昭忙起身,扶着宁归悦往屋里走:“知道将军身体强健,但如此伤口,也得好生将养啊。”
“咳咳……”塞外初晨风寒激得宁归悦轻咳起来。她停歇片刻,就迫切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元氏……”
听着宁归悦说起元氏略带生疏的腔调,显然身份的转变,放谁身上都得缓冲一段时间。
宁归悦选择了担负元氏的责任。可元惜昭没有一丝高兴,甚至有些后悔就这样将她牵扯进来。
没有谁比元惜昭更了解身在局中,是非纠缠,爱恨交织的苦楚了。如今这般,却是将宁归悦也带向一条不归路。
“这段时日,你就安心养伤吧。于奕之事,全权交由你。”元惜昭轻拂去她肩上因风沾染上的草屑。
宁归悦靠在床榻上,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一把拉住元惜昭的手腕:“我得帮你……自然,我也得对军中将士负责。”
元惜昭了然,索性下移握住她的手:“放心,绝不徒增死伤。只是若塔雅城原着民和汉族城民分治的话,你意下如何?”
宁归悦一脸凝重,但也没急着拒绝:“这与元氏有何关?”
元惜昭就凑过去,俯在宁归悦耳际窃语:“我要得到思结麒的助力,逼皇上彻底交出忠蛊解药。”
听罢,宁归悦单手一撑坐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天方夜谭,且不说传闻这思结麒一直痴傻,你这般行事,稍有不慎,必得落个叛国名头,如何保全自己?”
元惜昭见她激动,一边安抚着她一边解释道:“我已传信,若思结麒答复,就绝非痴傻。”
“而塔雅城分治之事,就算不为元氏谋,如今塔雅原住民饱受欺凌,长此以往,必出大难。”元惜昭看着宁归悦渐渐平静下来,也拿不准是否说服她。
“在其位,谋其职”的道理,元惜昭自是明白,毕竟宁归悦不仅参与征战打下塔雅城,又长期驻守过这。
宁归悦为将军,思虑的层面自然不相同。
出乎元惜昭意外的是,没有等太久,就听到宁归悦沉静的声音:“你说的不无道理。但你既想保全百姓和兵士,又想和敌对国的王子交涉,同时又要保全元氏,你如何处事?”
元惜昭听她语气缓和,也松了口气:“你放心,答应你的,我无论如何也会做到。”
宁归悦撇过头去,闭了眼,看不清神态,“那你还要答应我,保全好自己。”
良久都没有声音再响起,元惜昭显然也没想到宁归悦会这样在意自己的安危。
“元大人,回信到了!”门外呼声传来打破了宁静。
元惜昭将狐裘脱下盖在宁归悦被衾上:“好。我记下了,你好生休养,我先出去了。”
宁归悦侧着脸,还是看不清她的神色。元惜昭就转身欲离开,背后还是响起了声音:“凡事,你都可以和我商量……姐……姐”
接了信,回到房中,元惜昭看着手中的信件:明日戌时 好酒相邀。好酒?大概是指初次见到他的那座酒楼吧。
她心里有了计较,如此思结麒确非痴傻,那最大的问题就集中在了温承岚,思绪一触及他,元惜昭稍有轻松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瑜知的死和元氏的变故,将她的心丝丝缕缕围得密不透风,她一遍遍告诉自己,皇上温冽是罪魁祸首,温承岚又如何脱得了干系?
况且,事已至此,昔日青梅竹马的夫妻,如今必将成为相互猜疑的君臣。“你早就没有回头路了。”元惜昭看向跟随她来到塞外的玉衡弓,这是她离开东宫唯一带走的物什。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玉衡弓上,清澈碧绿的玉纹清晰可见,她屏息凝神,眼眸中只有眼前的事物。手间一松,信纸就落入了火红的炭盆中,什么也没留下。
“袅袅,我晚点出去一趟,你就宿在我这里,无论谁来,都言我睡下便是。”元惜昭去后厨唤来了余袅。
余袅快速将手中准备着的湘瑰糕放入蒸笼,有许多想询问,然而一想到自家姑娘已是首辅,今时不同往日。
拿着手帕擦了擦手之际,就强迫自己咽下所有疑问:“姑娘安心。”不知怎的,她怎么也不习惯称她为大人,又觉着元惜昭估计也不会喜欢她改变称呼。
元惜昭温和一笑,走到她身侧:“袅袅,你跟着我来这,受苦了。”余袅也看着她笑:“小姐说的什么话,袅袅说好了要一直陪你的。”两人相视一笑,在这一刻,物是人也还是的温暖流入元惜昭的心间。
如烟似雾的淡紫色银纹簪花罗裙影色彻底消失在余袅的视线中,她脸上的笑瞬间僵硬,短短两年之际,她的小姐从“太子妃”变成了“元大人”,可她心里很清楚,只有是“小姐”的时候才是元惜昭真正快乐的时候。
等到暮光沉沉,余袅就走进元惜昭的屋里,扣了门栓,早早灭了烛火。
醇品楼顶层阁楼处,三个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色的人持着一铜牌,一路顺利走入阁间。元惜昭剪着烛火的灯芯,案上早已备好佳酿和香茗和精致的小食。
听到动静,抬眸就对上思结麒碧蓝的眼睛,再见之时,他的眼眸果然已经一片清明,全然不似初见那时稚嫩痴傻。元惜昭虽然有所预料,但真正面对,想起曾经所为更是觉得有些可笑,在心里不得不对他的演技大加赞赏。
“思结王子,不惜装疯扮傻潜入塔雅城,没想到,此番对我倒是放心,只带了两人前来?”云惜昭将酒樽递给他。
思结麒脱下斗篷,接过酒,又放回案上。侧脸对身边的人点了点头,“主上,切忌饮酒,还有时辰别耽误了。”那两人都走出去了,又不放心折返回来提醒完,方离开。
元惜昭轻笑一声,这次递了茶过去:“怎么?我孤身前来,王子怕我下毒?”
思结麒接过茶,毫不犹豫一饮而尽:“姑娘误会了,实在是我不能饮酒。”元惜昭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又那么凑巧:“正好,我也不能。”
“王子,从前痴傻,吃了我好多糕点,唤我姐姐,不知现下王子还认我这个朋友吗?。”元惜昭特地加重说了“痴傻”一词,视线投射在思结麒脸上,捕捉他一丝一毫的神态。
明明没饮酒,思结麒白皙的脸颊却有点泛红,他又喝了一盏茶,轻咳了一声:“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假装痴傻,无论如何,上次还是多谢你。”
他不给元惜昭答话时间,有意转移话题:“姑娘究竟所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