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一年。
玄明帝温冽自请退位,后三日驾崩。靖轩太子温承岚登基,改年号为永嘉。
废首辅一职,除元兆及其妾室留京,发配元氏一族于云川,万金悬赏搜寻废首辅元氏嫡女元惜昭、三皇子温晏踪迹。
月色清寒,塔雅将军陵下,琉璃盏中半盏葡萄酒荡漾生辉。帷帽鸢紫色的长纱垂下,遮挡了女子的面容。
纤细的手指穿过紫纱伸出,手执一鎏金匕首,贴上另一只手腕。
“滴答,滴答”殷红的液体从手腕流下,不断坠入葡萄酒中,融为一体血色。
良久,琉璃盏中液体溢出一丝。一旁时刻盯着的余袅忙跑过来,熟练地拿出止血药物为她包扎。
虽日日都有那么一遭,但余袅每次都忍不住红眼,伤口不深不浅,太深易血流过多身亡,太浅又不能保证一次性流出足够多的血。
“小姐……很疼吧。”余袅半蹲着,轻轻呼着气吹着那伤口。
元惜昭用另一只手轻拍了拍余袅的肩,“有袅袅在,就一点儿也不疼了。”
余袅十分庆幸自己当时选择无论如何都留在塔雅城等,没有回京,这才能等到和自家小姐共进退。
那些复杂的恩怨情仇,她并不知多少。只知道元惜昭有必须要做的事,而她自然要一直伴她左右。
包扎好了,余袅按例整理着药物。
元惜昭摘下帷帽,一手托着琉璃盏,走入昏暗的石室。
“阿岚是大景的新皇了,三殿下在这地下待久了,消息不灵通,我今日特带来了葡萄美酒与三皇子庆祝一番。”
温晏终日只能躺着一动不动,又时刻有人照料他不伤不病,求死不能。
长日的煎熬消磨他的意志,除了每日吃食中浓郁的血腥铁锈味总让他难受外,他已经多日不曾作出反抗,一派顺来逆受。
可此时听元惜昭这样说,他猛然瞪大了眼,张大口,喉咙间颤动半天,却说不出完整的话。“啊…啊…”
元惜昭拿起用茎草做的长管,插入温晏口中,琉璃盏中的液体就这样不急不缓灌入温晏口中,且逼迫他咽下去。
“三殿下别急,再过一年,两年期满,自然就放你出去。这两年将你置于这广埋忠骨的将军陵下,实在有辱圣地。”
元惜昭借着烛火看着墙壁上记载史事的碑铭,“这长夜漫漫,多少保家卫国埋藏于此的忠魂不知有没有问候一下不忠不义的三殿下呀?”
“杀……杀……我……”温晏挣了半天,才发出细若蚊蝇的声音。
“三殿下安心带着同生蛊活着吧,你死了,阿岚怎么办?”元惜昭说罢,托着空琉璃盏走了。
见元惜昭出来,余袅为她系好裘衣,带好鸢紫帷帽,二人坐上返回的马车,去军营中找宁归悦。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温承岚发配了元氏一族,遍地搜寻元惜昭下落,却未强召宁归悦返京。
宁归悦虽觉奇怪,但现下也巴不得守着塔雅,和缪朵一起帮元惜昭平事。
半年来,或许是温承岚养伤,京中对此没有什么实质性大动作,宁归悦也就逐渐放松了些警惕。
谁曾想,温承岚微服私访一声不响夜半就到了塔雅军营。京中没传出一点儿消息。
宁归悦长年征战,都从未有此刻紧张过。她一面想着还好元惜昭和余袅去将军陵地下了,而那地方就是皇帝非大典仪式也不能轻易进入,更别说深入墓底了。
一面她又难保元惜昭今夜会返回。要是让温承岚找到了元惜昭,啧啧,她倒吸一口冷气,她不敢想,也绝对不能让此事发生。
她以最快的速度,让缪朵去报信。想好了数套说辞,宁归悦带领一众将领出去接驾。
那厢元惜昭的马车堪余半程就要到城中军营。缪朵及时追了出来。
听到缪朵说温承岚来了的时候,元惜昭半晌没有回神,算起来他也才登基三月余,怎么就亲身来塔雅了,他伤愈了吗?
是如此急迫要来找她复仇了吗……想到这,她苦涩一笑。
不过,她想见他一面。
“缪朵,我要回去,我记得我们有一起研制过苗疆书中记载的易容一术……”
缪朵急得扑在元惜昭身上,“可是宁姐姐说,千万不能让那个皇帝见到你。缪朵不要元姐姐死。”
“小姐……”余袅正把补气血的药拿给元惜昭,欲言又止,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说。
元惜昭一口服下药,抬起并拢三指道:“我向你们发誓,只是看看他,绝不让他发现我!”
好说一番不敢歹说,劝不动元惜昭,缪朵和余袅只能大力配合将风险降到最低。
给元惜昭和余袅易容后,一行人还是从暗道返了塔雅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