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甄珠上课心不在焉,被夫子点名到外面罚站。正在数竹林里的笋尖,一边数一边咽口水。
忽然身边多了一个人。薛甄珠侧过头一看,一张笑脸送到跟前。
“这么巧?”
“哼。”
薛甄珠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肚子里那么多无聊的点子和八卦消息。偏自己还愿意相信。
他忽悠自己,一忽悠一个准。
昨天着急忙慌跑回去,就差被大姐姐说自己是没头脑了。
现在她就是那个不高兴,打定了主意不给他好脸色。
“其实中山靖王府还有一点好玩,就是那个桂子糖真的好吃。蜜饯样式多也好吃,听说是他们家厨子自己做的。”
见薛甄珠没有反应,江佩索接着自言自语。
“听说那个厨子是家传的手艺,她母亲在外面开了一间小铺子,有几样就在店里卖。”
薛甄珠竖起了耳朵,他绕着弯子讲了一圈厨子的就业经历就是不讲那间铺子究竟叫什么名字在哪里。
“你说学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个能欣赏的。兜兜转转到了王府,才能拿许多不同品种的果子来试着做,手艺才终于大放光彩。怀才不遇的这些年真是可怜。”
江佩索是不是打算讲什么寓言故事?怀才不遇得有个好伯乐?
可惜薛甄珠才不想说这些。
江佩索递过来一个小纸包。薛甄珠不接。
他打开来摊在手心:“你尝尝看。”
薛甄珠抵抗不住诱惑,拿了一颗左看右看无人,迅速放进嘴里。
“怎么样?”江佩索小声问。
薛甄珠抓了一下耳朵:“她母亲才是怀才不遇。开了一家小铺子生意怎么样?在哪条街?”
江佩索见人终于上钩了,把手里的纸包放进她手里:“你先吃,吃得好我再给你带。”
陆夫子咳嗽了一声,薛甄珠吓得一激灵,赶紧握紧了手里的纸包塞进袖子里。
她像春天初生的嫩草又像警觉软萌的小兔子。
江佩索每每吓唬她又回来哄她,自己都赞同卫肇对自己的评价,简直有病。
那天在中山靖王府见她坐在姐姐身边,一个劲儿往自己嘴里一颗接一颗丢蜜饯,把在场的各位千金小姐当做演员一样看戏。
她没心没肺饶有兴致地和自己母亲窃窃私语,都落在了江佩索的眼睛里。
告辞之后,他很快就看到薛家的马车也出来了。
他上去打招呼,薛甄珠却小声警告他不要这么看着她的大姐姐。
小姑娘人小却古灵精怪,心思有几转弯。
江佩索跟她站在一起,她才到自己的肋下。看她父兄的身高,估计她日后也高不到哪里去。
“你看什么呢?”江佩索发现她看什么看得十分认真,比上课都入神,嘴里还念念有词。
“看笋。”薛甄珠说完赶紧数下一个数,生怕自己忘记,又要重新数,“78,79。”
她做什么都那么好玩,刚才他还担心这丫头被夫子说得哭了鼻子。
看来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多少了?”他问。
一被扰乱薛甄珠记不得是81还是82了,有些心烦胡乱说:“好多笋。”
又想起这人刚才给了自己蜜饯吃,软和了一下语气:“可能八十多了吧。”
“数来干嘛?下了学要都掰了回去?”
“不啊,就数数看。站在这儿不是无聊吗?”
“夫子说是让我们站在这里反省的。”
“……”薛甄珠眸光一转,“那里有只猫,像是大哥丢的那只。”
“什么?”江佩索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什么也没看到。
“大哥那只黑白猫被一只跳进来的狸花打了几次,给打跑了。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刚才看着好像是它。”薛甄珠虽然嫌弃那只猫没有礼貌,有黑白配色动物的神经质。但它是能骑在大哥脖子上的猫,是大哥的心头好。
虽然大哥没有说,薛甄珠还是知道他肯定很难过。
江佩索这回也在一只笋的隐约看见了一只猫的影子。
他刚想说话就看见薛甄珠要蹑手蹑脚地往竹林里去:“你盯着陆夫子,我去去就回。”
“我去吧,我身手比你好。”江佩索把人拉回来。
少年身手敏捷地上了竹子,俯视着地上匍匐着要捉小鸟的猫儿。
他轻轻地落下,象蝴蝶一样轻盈又像落叶一样干脆。
岂知那猫儿却往后一退,正好躲过了他的手掌。
那猫同手同脚怪模怪样地逃跑。
薛甄珠跑过去堵它的路大喊:“别跑!”
江佩索心道要完。
果然,他们俩都被陆夫子怒气冲冲地留了堂。
卫肇唉声叹气地在外头等他。
薛怀远居高临下教训自己的妹妹,一刻钟没有一句话是重复的。
那只活泼的小兔子此时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地听训。
“你说你,学棋不成,你大姐姐说不学也罢,给你退了。还不让我过多责备。”
“母亲和她对你都是心慈手软。现在你在课堂上走神就算了,你罚站在外面还不老实。”
“竹林里的兔子就这么好看?还要逮住一只回去?你脑子里怎么想的?”
……
薛甄珠一言不发,江佩索要说话:“其实……”
薛甄珠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插嘴。
薛怀远气头上的话说完了,看着江佩索:“江世子,你既然化名在这里读书,就是寻常的读书人。课堂听训尊重夫子是基本的。你年长,在珍珠面前当得一声兄长。怎么能跟着她胡闹呢?”
江佩索原本还觉得他说话太重,但现在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
兄长怎么能跟着她胡闹呢?
“是,薛兄,在下知错了。一定督促三小姐完成夫子的罚抄。”
薛怀远走远了,江佩索一边帮她抄写一边问:“为什么不说是为了他?”
薛甄珠说:“有什么好说的?本来罚站在外面胡闹就是错了。”
临平等薛怀远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只黑白配色的猫给他看。
“哪儿来的?”
“连翘送来的。说是三小姐捡回来的。”
薛怀远看着地上这只同手同脚走路,长得乱七八糟的猫,笑得宠溺又无可奈何:“是用心了,又没有用心。”
这只猫和自己走丢的那只除了颜色,没有一点相似。
临平问道:“这该如何处置?”
“好好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