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越过隔断，面对大厅却不约而同都停住了脚步。
“你们团队的人干活都挺快啊。”李再瑶面朝张可妍和宋玉峰说，同时也和两人拉开了距离，她怀疑张可妍和宋玉峰故意捉弄她，才让眼前的景象变成了这样。
但张可妍和宋玉峰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和方才截然不同的展厅。
“画展下午还要继续，我们没有让小徐他们收起这些画，况且……”宋玉峰已经擦了两遍镜片，不敢相信这一切，“况且墙上这些画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打不通。手机好像没信号了，你们呢？”张可妍本来打算直接打电话问问学弟学妹怎么回事，但却一直没办法拨出去。
“我也是。”宋玉峰也是一样的情况。
“先出去吧，师兄，可以麻烦你开一下手机手电筒帮我照明吗？我的手机也快没电了。”
“好。他们把灯也关了吗？这么暗。”宋玉峰开着手电筒和张可妍走到展厅门口。
“门打不开了。应该不是小徐他们，我们还在里面他们不会锁门的，而且现在是中午，没必要锁门。”张可妍虽然疑惑重重，但还算镇定。
“对啊，现在是中午，为什么这么昏暗？”宋玉峰的语气表明他明显已经想到了非常规状况的东西。
“师兄，这下你又有素材了。”
“哈哈，对，改天我要画个不一样的。”他知道张可妍这是在开玩笑缓和气氛。宋玉峰思维飘逸、情感细腻，原本就擅长以宗教、鬼神等风格和形象展现人性，学院老师都夸赞他很有天分，张可妍也很崇拜他。
“去侧门看看？”两人转头就看到李再瑶还在戳着手机屏幕，但他们不认为李再瑶能拨通电话求助。
“喂？你可算是接电话了。”
没想到李再瑶竟然打通了，她现在没时间和苏歆旸生气，眼前有个更重要的事情。
“我在行政楼一楼展厅，我们被反锁了，而且展出的画都变了，我怀疑是和特殊能量有关系，快过来救我。”李再瑶担心出现信号突然中断的情况，语速很快地说完。
电话信号还很畅通，那端苏歆旸似乎顿了一下，也加快了语速，但还是非常冷静地说：“尽量别走动、别碰任何东西，别和突然出现的人交流，我马上到。”
“马上到是多久啊。”
“很快。你刚刚说‘我们’，你和谁在一起？”苏歆旸难得没挂断电话，而是继续听李再瑶说话。
“目前只有张可妍和宋玉峰。就是艺术学院的……”
“我知道，你们尽量都不要动。另外，多看着点宋玉峰。”
“啊，为什么？”
“我马上到。”
“哦，知道了。”
另一边宋玉峰不管用多大的力气都没有办法打开侧门，只好冲张可妍摇摇头表示没办法，两人又回到大厅正门。
李再瑶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挂断电话，走到离张可妍比较近的那个沙发上坐下，静静等苏歆旸过来。
“你们也坐呗，我朋友会来帮我们开门。张可妍，你坐这吧，宋师兄，你坐那儿。”她指点着张可妍和宋玉峰坐下，警惕地盯着两人。
苏歆旸在挂断电话前告诉她关注下宋玉峰，但问题应该不大，所以她特意给宋玉峰挑了一个离得远一点的沙发，中间隔着张可妍。
三人就这么沉默地坐在相对明亮的灯光下，面面相觑。
大约过了一分钟，宋玉峰开口了：“你们有没有觉得灯光比刚才更暗了？”
“可能是电力系统出问题了。”张可妍牵强地笑笑，说出一个还算合理的答案安慰师兄。宋玉峰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目前这种情况说出来胡乱猜疑的话只会让大家更恐慌，只好闭上嘴。
李再瑶和张可妍、宋玉峰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盯着两人漆黑一片的背后，呼吸都莫名加快了。
在这里待得越久，李再瑶心里那种不安又兴奋的感觉就越明显。刚才和苏歆旸通话还没有什么，但现在安静下来，心里就像猫爪子在挠一样，想去黑暗深处看看。
渐渐地，李再瑶看到黑暗的背景仿佛滋生出了生命，一个个比例极不协调、踉踉跄跄的黑影无声挣扎着想从里面出来，扑向李再瑶他们。
黑影无声的纠缠，但却让李再瑶感到数以万计声痛苦的呐喊，仿佛排山倒海之势向他们倾轧而来。
“你们看，”李再瑶手指紧紧抓住沙发扶手，颤抖着指着张可妍和宋玉峰身后，“那些是什么东西？”
张可妍和宋玉峰迅速转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黑乎乎一片。
宋玉峰有些严肃：“再瑶学妹，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没有开……”李再瑶还想辩解，但还没等扑腾着仿佛千军万马冲过来的黑影真的出现在三人面前，大厅里的灯突然一瞬间熄灭了，接着马上亮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但现在开始，不许自己吓自己。”张可妍还算冷静地对李再瑶和宋玉峰说，“大家都坐好，我们可以手牵着手。”
大家还没真的手牵到手，突然间，好像电视信号被扰乱一样，三人视野中出现了一秒钟雪花，接着四周墙壁上的画都变为同一幅画：一个看不清脸、穿粉红色欧式礼服的女人的画像。这个女人的画被挂在所有可以看见的地方，全部面朝大厅中的三人。
“哎，这幅画就是你们海报……”
李再瑶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这幅画不知被什么东西胡乱涂抹着，一笔一笔，把脸划花，把裙子染黑，把胳膊画上“伤痕”，好像想要彻底毁灭它。暗色的颜料毫无章法地破坏着这幅画，下笔又快又乱，让人看了莫名压抑。
三人面对这样诡异的景象已经坐不住了，李再瑶把呆住的两人拉过来紧紧围成一团，挤在唯一一束可怜的灯光下。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张可妍习惯性地去寻求师兄的意见，没想到宋玉峰身体都开始不舒服，用手腕敲打着太阳穴，好像在忍受某种痛苦。
“师兄，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张可妍转身去搀扶宋玉峰。
此时李再瑶又看到张牙舞爪的黑影从西侧涌来，好像在狞笑着要吃掉他们。
“快跑！”她用力拉了张可妍一把，但张可妍扶着宋玉峰没反应过来。
“再瑶，怎么了？这个时候最好不要乱跑吧，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最安全。”
李再瑶马上松开手，这俩傻子不跑她就自己逃，留下他们还可以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她朝大厅玻璃窗跑过去，没有，没有，路上没有一扇可以打开的门，而四周的画已经被涂抹地乱七八糟，甚至还被画了一个瘆人的微笑。
手机上已经拨了四五遍苏歆旸的号码，但总是无法接通。
“倒霉！今天就不该来。”
“走，我们去楼上。”张可妍拽住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出路的李再瑶。宋玉峰明显已经好一点了，张可妍拽着两个人边往上走边解释，“楼下侧门被锁了，没有其他出口。先去二楼看看，等你朋友来开门就好了。”
李再瑶和她一起把有些怔愣的宋玉峰推到二楼，二楼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水墨画都变成了油画女人，三楼同样如此。
几人一口气跑到四楼，回头一看，黑暗已经把三楼彻底淹没，仿佛一层浓浓的黑雾，或者深不见底的黑水，就等着李再瑶他们失足掉下去，吞噬掉他们。
四楼也是昏暗一片，但和三层展厅比起来要正常很多。李再瑶和张可妍推开书法教室的门，合力把宋玉峰拉到书法教室的椅子上，气喘吁吁坐下来休息。
“你师兄胆子也太小了，我们两个女生都没晕，他竟然先不行了。”李再瑶边吐槽边烦躁地拨打着苏歆旸的电话。
“师兄不是胆小，他只是太敏感。”张可妍揉了揉手腕，“宋师兄可是我们学院，甚至是我们学校的宝贝，他太有天分了。他有着异乎常人的感知力，能够感受到比别人更深入、更透彻、更灵敏的本质，所以他的画才张力十足。”
“哦，你说的这么厉害，那我怎么没听说过？咱们可是一个学校的啊。”李再瑶明显不相信。
张可妍苦笑一声：“你没听说过正常，因为校领导和市艺协为了保护师兄不被外界干扰，特意没有在大众视野内宣传他，而是挑选了市里最好的老师指导他，帮助他办业内最好的画展。好在宋师兄也不在乎这些东西。”
李再瑶不理解：“为什么？你的师兄如果名声大噪，对学校不是有好处吗？正好可以做宣传，招来更多学生。”
张可妍摇摇头，不说话了。
“爱说不说。”李再瑶继续给苏歆旸打电话，发一直都在转圈的消息。“哎呀，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来？”
张可妍忧心忡忡地看着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宋玉峰，又不时抬头看看窗外雾蒙蒙的场景，好像喃喃自语一般说道：“其实，我明白学校为什么这样做。”
“你听说过画疯子的传说吗？”
“嗯？什么？”
张可妍缓缓说道：“今天，我在楼下看到了她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