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喊杀声像被蒙了层毛毡,闷在耳朵里。
我盯着掌心那点已经凝固的暗红,顾明哲的血沾在指缝间,像块烧红的炭。
通讯器碎片还扎在脚边的碎石里,广播员最后那句\"棋盘上的棋子\"在太阳穴上敲出钝痛——这声音太熟了,熟得让我后颈的神经接口又开始发烫。
\"首领!\"赵铁柱的吼声从巷口炸过来,\"清道夫的狗腿子全撂倒了!
您看——\"
我抬了抬手,他的声音立刻低下去。
不是不想回应,是喉管里堵着块冰。
我望着实验室的玻璃门,苏医生的白大褂在里面晃得人眼晕。
顾明哲的oK手势还刻在视网膜上,可他现在...
风卷着弹壳滚到脚边,我弯腰捡起,金属棱刺扎进掌心。
疼。
很好,疼能压下那些乱撞的念头。
我数着步数走向实验室,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第7步是赵铁柱举着钢管冲过去的身影,第12步是清道夫士兵吐在地上的黑紫色黏液,第20步,实验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我推开。
消毒水混着血腥味涌过来。
苏医生的额发全贴在脑门上,她正攥着血压计的皮球,玻璃管里的水银晃得很慢很慢。
顾明哲躺在临时搭的病床上,睫毛像被霜打过的草,沾着血的碎发粘在后颈。
他的手垂在床边,我蹲下去轻轻握住,冰的,比丧尸的体温还冰。
\"心跳42,血压50\/30。\"苏医生的声音在发颤,她扯过酒精棉擦他手背,\"逆进化装置抽走了他太多能量...晓悦,我尽力了。\"
我喉咙发紧。
三天前暴雨里他背我时,后颈的碎发是热的,带着雨水的凉;昨天凌晨他调试装置,指尖还因为长时间握试管而泛白,却偏要给我塞块压缩饼干,说\"首领不吃饱怎么指挥作战\"。
现在他的指尖青灰,像片被踩碎的枯叶。
\"不能让他白白牺牲。\"苏医生突然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明明可以躲在黑市当军火商,偏要跟着我们趟这滩浑水...晓悦,你得找出那广播员的来头,不能让他的研究就这么...\"
\"不会的。\"我打断她,把顾明哲的手轻轻放回被单上。
他腕间的伤口还在渗血,我扯下自己的袖扣扎紧止血带,\"我现在就查。\"
实验室的老电脑在墙角嗡嗡作响。
我抹掉屏幕上的灰,调出今天的广播录音——电流杂音里,那个说\"你是棋子\"的声音正循环播放。
指尖悬在键盘上顿了顿,我鬼使神差地打开顾明哲的研究档案。
他的资料夹加密了23层,可此刻界面却自己弹开,像在等我。
\"滴——\"
比对程序启动的瞬间,屏幕突然炸开刺目的蓝光。
我猛地往后仰,撞翻了身后的试剂架。
玻璃管碎在脚边,可我的眼睛黏在屏幕上挪不开——广播声波的波动曲线,正和顾明哲记录的\"意识体共振频率\"完美重叠。
每道波峰波谷都像被尺子量过,连杂音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我按住发涨的太阳穴。
顾明哲的研究里写着,只有感染过原始病毒的人类,意识体才会产生这种特殊共振。
可广播员的声音是从通讯塔传出来的,难道...
\"叮——\"
数据库突然弹出条提示:\"检测到匹配度97%的历史录音。\"
我颤抖着点开。
电流声比现在更刺耳,可那个声音一冒出来,我浑身的血都冻住了——和广播员一模一样,带着点沙哑的低沉,像陈老板退化前最后说的那句\"人类该有这种人\"。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录音里的人说,背景是仪器的嗡鸣,\"请记住,我的意识会继续守护这个世界。
病毒不是终点,它只是...一面镜子。\"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苏医生从病床边抬头,我这才发现自己额头全是汗。
陈老板,那个在病毒爆发初期就失踪的顶尖基因学家,那个原着里只提了一句\"死于丧尸潮\"的男人,原来他的意识根本没消失。
顾明哲的研究档案还亮着,广播录音还在循环。
后颈的神经接口烫得惊人,像有根线从那里窜进脑子,把所有碎片串成了刺目的光——广播员是陈老板的意识残留,他说的\"棋盘\",难道和顾明哲研究的意识体有关?
和病毒的起源有关?
\"晓悦?\"苏医生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我抹了把脸,转身看向病床上的人。
顾明哲的睫毛动了动,极轻极轻,像片雪花落在水面。
我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话:\"意识体比肉体顽强多了,说不定哪天就能...起死回生。\"
控制台的红光还在闪。
我摸出裤兜里的U盘——那是顾明哲昨天塞给我的,说\"万一我翻车了,里面有你需要的答案\"。
此刻它烫得惊人,像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广场上的喊杀声不知何时停了。
我望着窗外逐渐沉下去的暮色,把U盘插进电脑。
屏幕亮起的瞬间,陈老板的脸突然出现在监控画面里,他身后是我从未见过的实验室,墙上挂着的基因图谱,和顾明哲本子里画的...一模一样。
\"真正的收网,才刚开始。\"我对着空气说。
顾明哲的手在被单下动了动,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
监控画面里的陈老板推了推眼镜,他鬓角的白发在冷光灯下泛着银光。
这张在原着中一笔带过的脸,此刻像把凿子,一下下凿开我脑子里的迷雾。
我凑近屏幕,看见他身后墙上的基因图谱边缘用红笔标着“GmZ - 01” —— 顾明哲的实验室笔记最后一页,也有同样的编号,只不过被他用修正液涂得只剩半道Z形。
“晓悦?”苏医生的手搭在我肩上,她的指尖还沾着顾明哲的血,“这是……陈老板?”
我喉咙发紧,点了点头。
画面里的陈老板突然转头看向镜头,像是能穿透二十年的时光直勾勾盯着我:“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说明我的意识残留已经和广播系统完成共振。顾明哲,我的儿子——”
“轰”的一声,我耳膜几乎要被心跳震破。
苏医生的手重重掐进我肩膀,她的呼吸喷在我后颈:“他说……儿子?”
监控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把你当实验体,恨我在病毒爆发时把你锁在实验室。但相信我,那些注射进你体内的改良血清,那些你以为是失败品的基因序列——”他的喉结动了动,“都是为了让你成为人类的希望。”
我猛地转身看向病床。
顾明哲的睫毛在颤动,青灰的唇瓣开合,极轻地吐出两个字:“父亲。”
苏医生倒抽一口冷气,她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玻璃,“晓悦,他的基因报告……上个月我整理医疗档案时,发现顾先生的dNA样本标记是‘实验体GmZ’,当时以为是编号……”
“GmZ是顾明哲名字的首字母。”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陈老板给每个实验体用了亲属姓名缩写。”我抓起顾明哲的研究笔记,翻到夹着干枯银杏叶的那页 —— 他曾说这是母亲留下的,“这里的线粒体图谱和陈老板的公开资料……完全吻合。”
顾明哲的手指突然蜷起来,轻轻勾住我的小拇指。
他的体温比刚才回升了些,却带着种灼烧般的烫:“冷……”
“林寒。”我脱口而出。
苏医生猛地抬头,“你是说清道夫的那个疯子?”
屏幕里的陈老板还在说话:“林寒是Gm - 07,我最失败的作品。他的攻击型人格是基因编辑时的脱靶效应,可我没想到……病毒会激活他的暴力因子。”
所有碎片在脑子里炸开。
原着里林寒突然变异成高阶丧尸王,原着女主用异能才勉强压制 —— 原来根本不是偶然,是陈老板的基因实验在末世环境下的失控。
我望着顾明哲苍白的脸,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说“病毒是面镜子”,原来他早就在自己的基因里照见了真相。
“晓悦。”苏医生扯了扯我衣袖,她的眼睛亮得反常,“顾先生的逆进化装置……是不是在修复他被实验破坏的基因链?”
我摸出顾明哲塞给我的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他掌心的余温。
U盘里除了陈老板的监控,还有份加密文件,密码是顾明哲的生日 —— 0917,和他实验室门禁卡上的数字吻合。
文件打开的瞬间,我差点栽进苏医生怀里。
那是张二十年前的实验日志,泛黄的纸页上,陈老板的字迹力透纸背:“明哲今天发了高烧,39.5c。他抱着妈妈的银杏叶标本问我:‘爸爸,为什么我的血和别人不一样?’我摸着他滚烫的额头说:‘因为你要成为希望。’可我知道,他血管里流的是我用三十八种病毒调配的‘希望’。”
顾明哲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眼泪从他闭合的眼角滚进鬓角。
我慌忙去擦,却摸到他后颈凸起的骨节 —— 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痕,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原着里提过,反派女配曾好奇顾明哲后颈的疤,被他冷着脸甩开,现在我终于知道那是幼年时基因注射留下的针孔。
“我要带他去陈老板的秘密基地。”我听见自己说。
苏医生的瞳孔缩了缩:“你怎么知道基地在哪?”
“日志最后一页。”我指着屏幕上的坐标,“陈老板说‘如果实验失控,去北纬30°22′,东经114°17′,那里有终止一切的办法’。”我握住顾明哲的手,他的指尖终于有了点温度,“他的研究笔记里夹着张旧地图,折痕正好对应这个坐标。”
“那林寒怎么办?清道夫的残党还在附近 ——”
“赵铁柱会带人断后。”我打断她,“他昨天就说想当‘首领的盾牌’,现在正是时候。”
实验室的门被撞开,赵铁柱扛着钢管冲进来,脸上的刀疤因为激动而泛红:“首领!清道夫的人全撤了,我让人封了所有路口 —— 哎,顾先生这是?”
“准备两辆越野车,加满油。”我把顾明哲的军大衣裹在他身上,“苏医生带医疗箱,我背顾明哲,半小时后出发。”
“晓悦。”苏医生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你确定要赌?万一陈老板的基地是陷阱 ——”
“他用自己的意识当广播员,引我找到这些真相。”我低头吻了吻顾明哲冰凉的额头,“如果是陷阱,也是为了让我们拿到解药的陷阱。”
通讯器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那个熟悉的沙哑声音再次响起:“林晓悦,你已触及真相边缘。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改变世界的命运。”
我抬头看向窗外,通讯塔的红光正穿透暮色,像只血色的眼睛。
顾明哲在我怀里动了动,把脸埋进我颈窝,低哑的声音裹着热气:“别丢下我。”
“永远不会。”我摸出兜里的旧式芯片 —— 那是从顾明哲后颈的疤痕里取出来的,他昏迷前无意识的抓挠让芯片露了个头,“等我们到了基地,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这盘棋的掌控者。”
越野车的引擎声在广场上炸响。
我抱着顾明哲坐进后座,苏医生把医疗箱塞在脚边。
赵铁柱拍了拍车门:“首领放心,我带人守着聚居点,等你们带着好消息回来!”
通讯塔的红光映在车窗上,把芯片照得透亮。
我望着那抹红光,突然想起陈老板日志里的最后一句话:
“当意识与基因共振,人类终将迎来真正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