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斐缓缓抬起视线，迎上众人关切焦急的目光。
那些眼神真挚而温暖，却在深处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哀恸。
他轻轻吸了口气，声音虽弱却异常清晰：“我都知道了......也都看见了。”
“你们已经尽力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的脸，“能活着，就很好。”
“我不怪你们。”
话音落下。
野斐紫黑色左手微微一扬，空间涟漪闪动，一抹白芒飘动，吞尸貂应召而现。
“吱吱～”
小家伙一见主人虚弱的模样，顿时急得团团转，细小的爪子不停扒拉着野斐的衣角。
野斐看着它焦急的模样，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真切的笑意，伸手轻抚它的头顶：“傻貂，安啦～别担心，我没事。”
说着。
他又抬手指向漫山遍野的尸骸。
“去吧，这里有百万具尸身，够你再给主人囤积不少药丸了。”
“吱吱......”吞尸貂仰头望着主人，犹豫地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跃向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
下一刻，山坡上响起密集的咀嚼声，骨碎之音不绝于耳。
它虽不能随主征战，却将满腔怒火尽数倾泻在这些尸身之上。
都怪它们，是它们让让主人耗尽心力虚弱至此。
都怪它们，是它们夺走了主人珍视的同伴。
都怪它们，是它们将主人苦心经营的庇护所毁于一旦......
吞尸貂越是思索，怒火越是炽烈。
它化作疯狂的吞噬，吞食的速度越来越快。
俗称，疯狂的干饭人！
渐渐地，它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染上滔天血色，身躯也从最初的手臂长短，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壮大......
......
方泠泠忽然注意到野斐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那细密且晶莹的冷汗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小学弟，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方泠泠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张，伸手想要替野斐擦拭，却又不知所措地停在半空。
这句话顿时惊醒了其他人。
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野斐身上，这才发现野斐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王强扶着野斐的手臂猛地一颤，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掌心早已被浸透野斐衣衫的汗水打湿。
“汗？”
野斐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茫然地重复着这个字眼。
他低头看向自己湿透的衣襟，又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抹过额头。
指尖传来的，确实是一片冰凉的湿润。
野斐怔了片刻，混沌的思绪终于拨开迷雾。
是了，这是过度透支的副作用。
先前在街头的那一场战斗，他都靠着不断吞食尸珠与能核强行支撑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
那时便已是在透支生命的底线。
虽然后来突破至绿级，身体被重塑至巅峰状态，可为了及时驰援，他又不间断地使用引能符补充能量。
周而复始，如同反复拉伸一根早已绷紧的弦。
能量一次次被抽空，又一次次被强行填满。
一次两次尚可承受，次数多了，再坚韧的躯体也留下了难以忽视的损伤。
毕竟，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这世间从不存在完美无瑕的肉身与异能。
他不断借助外物催谷自身，早已让身体超出了所能承载的负荷。
而方才，为了瞬间剿灭百万尸潮，他将所有能量毫无保留地倾泻一空，终于成了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切豁然开朗。
理清缘由后，野斐深吸一口气，迎上众人担忧的目光，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让人安心的笑容：
“别担心，我只是能量透支得太狠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听到他清晰笃定的解释，再看他的神色虽苍白却沉稳，众人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又关切地叮嘱了几句，终于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们不得不相信。
因为野斐是他们最后的精神支柱，若是连他也倒下，这茫茫末世便真的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处，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几人强打起精神，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天儿，试图用言语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
然而短暂的喧嚣过后，是更深沉的寂静。
突然，唐莹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圈蓦地泛起一层红霞。
她咬住嘴唇，却没能忍住第一声呜咽。
那声压抑的哭泣如同一个信号，瞬间击穿了所有人苦苦维持的坚强。
悲伤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刚才还硬撑着安慰别人的汉子们，此刻也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有人狠狠抹了把脸，掌心却瞬间被泪水浸湿。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那些逝去的生命，都是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的亲人、朋友。
“呜呜呜......”
一时间，山坡上哭声一片。
野斐静静地望着眼前这群痛哭流涕的伙伴，没有出声阻止。
他只是默默地握紧了双拳，任由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有人放声痛哭，仿佛要将所有恐惧与绝望都哭出来。
有人默默流泪，任由泪水在满是污痕的脸上纵横。
还有人紧紧咬住衣袖，发出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
“他们都死了......”一个女孩瘫坐在地，泣不成声。
“我们以后该怎么办？能去哪里？”有人茫然四顾，声音里满是彷徨。
“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家......说没就没了......”
“我爷爷、大伯、小姨......他们都没能逃出来......”
“野斐......”王强抬起通红的双眼，声音沙哑却坚定，“你一定要带着我们，给所有人报仇！”
“......杀光那些畜生不如的丧尸！”
野斐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泪痕交错的脸庞，那些曾经充满希望的眼睛里如今只剩下破碎的光。
他感到喉咙阵阵发紧，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好。”
这一个字说得含糊不清，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却让所有人的哭声都为之一顿。
方泠泠抹去脸上的泪水，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那就等你恢复好，我们杀回去报仇。”
“清理南城区，重建修罗！”
野斐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在众人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
他想问杨昭玥在哪里，为什么不在他们中间。
但看着大家刚刚经历生死，此刻正沉浸在失去亲密好友的悲痛中，他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追问她的下落。
王强等人亲眼目睹了野斐方才如同神只降临般的战斗，那单方面屠杀百万丧尸的场面太过震撼。
让他们在绝境中捡回一条命的同时，也暂时将那头会说话的诡异丧尸抛在了脑后。
他们都以为，那头特殊的丧尸定然已经葬身在那片毁灭的领域中，在六大杀狱的碾压下灰飞烟灭。
三个小时后，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