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咣当”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关西军官兵扔下武器蹲在地上。
刀砍戟刺的声音依然在刺耳地响着。新上来的士兵和城上幸存的士兵一起围剿着不肯放下武器的关西军，也砍杀放下武器的关西军。
惨叫声，呻吟声，求饶声压过了铁质兵器撕裂肉体和砍断骨头的声音。
马清提着长槊，抬腿朝方勇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踢开那些蹲着的关西军官兵放下的武器，掠过了十来个士兵后来到方勇面前。
方勇的肚子被浅浅地划了一下，这得益于铠甲的保护，使得他只是轻伤。
李怀的右手按在右下腹上，鲜血不断从他的手指渗出，他微睁着眼睛看着马清，脸上肌肉一动一动的。马清问：“李叔，你怎么样？”
李怀的眼睛闪了一下，脸上肌肉依然一动一动的，搭在方勇肩上的左臂无力地往下滑，他的身子也往地上滑去。
马清扔掉长槊，一把将李怀抱住：“李叔。”方勇大喊：“李怀。”
贡玉持着长戟跑了过来。蒋宽提着带血的长刀也过来了。简云也来了，他手中的长刀成了锯齿状，充着血的三角眼像狼眼一样。
一个个声音喊着：“李怀。”“李叔。”“李哥。”
李怀沉重的身体继续滑向地面，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鲜血顺着马清的皮甲往下淌。马清慢慢将李怀放在地上。
李怀闭着眼睛，头歪在一边，那只捂着右下腹的手无力地垂到了地上。右下腹上一道一寸多长的口子，红色的肉翻了出来，也不知道有多深，从里往外冒着一股股的黑绿色的血。
袁通提着长戟过来了，他那一直长到耳朵的胡子由于沾了血而成了黑红色。丁鱼领着披头散发的安平也来了。他们默默地看着地上的李怀。
方勇伸出两个手指搭在李怀的脖子上。他凝神定气一阵，无奈地摇了摇头。
“咯”“咯”简云像抽鞭子一样，左右挥动手中那柄成了锯齿的刀。两个蹲在他身边左右的关西军士兵脖子就像一棵被砍了一半的大树一般，歪在一边喷出鲜血。尸体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就不动了。
方勇嘴巴上的硬胡茬抖动着，他看了看马清的右肩，又转头看了看他麾下的士兵。
马清顺着方勇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右肩，这才发现自己右肩被划了一个一寸多长的口子，上臂戎服上有一尺方圆的黑红色，好在口子不深，已经被凝固的血块封住了。
丁鱼手杵大戟，满脸的血红让他看起来很狰狞。安平披散着头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贡玉双手扶着长戟大口喘着气。蒋宽身上溅了不少血，身上铠甲还完整，他那一向不在乎的眉宇间蹙着，手中刀慢慢插进刀鞘。
“赵俊。”方勇挤着的两道浓眉有了些舒展。
“还活着。”贡玉的脸也歪向那边，咧着大嘴喊。
十来步开外的墙垛下，赵俊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慢慢地站了起来，他摇晃着身子，一脚踢翻一个蹲着的关西军士兵，举刀朝另一个蹲着的士兵猛砍下去。他的动作很凶悍，和刚才从地上爬起的样子判若两人。
赵俊的刀还没有砍到士兵身上，那个士兵一个猛扑将赵俊扑倒。赵俊猝不及防，随着一声惊慌的惨叫，手中刀掉落地上。
那名士兵身材高大，他一手掐着赵俊的脖子，一手捡过赵俊掉落的刀。
赵俊尽管双手乱转，双脚乱踢，身子却被牢牢钉在地上，就像倒地的乌龟一样，口中绝望地大喊“救命”。
那名士兵举刀狠狠刺向赵俊的胸口。刀尖距离赵俊的胸口还有一尺左右，“当”的一声，一颗石子打在刀面上。
刀尖扎进了赵俊身边的雪地。
简云打出了一颗石子。
赵俊的救命声戛然而止。他仰躺着用双手掰那名士兵的单手，却丝毫无法撼动那名士兵。
雪地硬邦邦的，刀尖扎得不深，那名敌军士兵飞快地从地上拔出刀再次朝赵俊刺去。
“救我，快来救我。”赵俊绝望的喊叫声再次响起。
一柄刀插进了那名士兵的后背。那名士兵一下子扑倒在赵俊身上一动也不动。
蒋宽抓着自己的空刀鞘，瞪着眼睛看向马清。他只感觉马清的肩部微微抖动了一下，自己的刀就从刀鞘中飞向了那名士兵。
赵俊的惨叫声又一次戛然而止，他四肢乱弹，费力地将压着他的士兵尸体推倒在地，又翻身跪在地上，双手撑地不停地喘气。
方勇对蒋宽道：“阿宽，去扶一下。”
蒋宽粗大的手提了提自己的空刀鞘，迈步走了过去。他从士兵尸体身上抽出自己的刀，一手钩住赵俊的手臂将他提了起来。
“嘟…”“嘟…”各队的集结号角声此起彼伏响起。
一个熟悉的却不连续的号角声在二队的位置响起。
夜营灯的惨淡灯光下，血红白雪的城头上，万壮左手反握刀柄，右手将号笛放在嘴边伸着粗脖子吹。他的皮甲从右肩上被划成了两半，一半吊在了手臂上，这让他的右手很不得劲。他不时用提着刀的左手将那一半皮甲提到肩上，这使得他的号笛声或高或低，就像小孩子吹不成曲子的口哨一样。他的身边站着的，只有二队的四个士兵。
二队右侧，一队只有三个人还站着。从身形上看，是高高的黑塔一样的队长朱越和两名士兵。朱越像血人一样，手提着斧头往二队走来，他的身后，另外两名士兵相互搀扶着。
方勇一声不吭，插刀入鞘，抬腿朝万壮方向走去。众人紧跟在他身后。
地上密密麻麻，不是躺着的敌我双方士兵就是蹲着的敌方士兵。
方勇小心跨过地上的我方士兵，对蹲着挡道的关西军士兵则是一脚踢翻在地，对躺在地上的关西军士兵则不管死活，一脚踩上去。
丁鱼，贡玉，简云等人跟着方勇有模有样的学，只是他们的踢和踩更加有力。
身下传来“哎呀”“嗯”“哎哟”逆来顺受的惨叫和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