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里,二人各忙各的沉默着,屋子里有一种柔和的默契蔓延开来。
“唔……”许栀突然闷哼一声,手指被玉器边缘划了道口子。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殷霁珩已经出现在身边,抓过她的手指仔细检查。
“小伤。”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殷霁珩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小心地撒上药粉,这还是他专门分装的现代药膏。
“你随身带着吗?”许栀惊讶道。
殷霁珩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包扎好伤口,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创可贴,严丝合缝地贴在了纱布外面。
许栀差点笑出声来,一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这个镯子,”殷霁珩不满地看了眼一旁的手镯,“你在两个世界都这样忙。”
许栀眨了眨眼,盯着他看了半天,一时觉得有些意外,她似乎从他的言语中听出几分被冷落的不满来。
“怎么这样看着我?”殷霁珩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什么,”许栀捻了捻手指,触及到上边包裹着的创可贴,心又软下来,“只是客人有需求,我也想再多工作涨涨技术。你别……不开心。”
“我不是不开心,”殷霁珩轻叹一口气,“就是觉得你这样太忙碌,都快没时间休息了。”
原来是担心她吗?这种久违的关注和因她不照顾好自己而隐隐与自己闹变扭的小情绪,她好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我知道了,”许栀踮着脚,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之后都注意休息好吗?”
殷霁珩愣了愣,看着面前人转身收拾工具,一下子有些恍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笑着凑上去:“我帮你吧……”
周末的清晨,许栀被厨房传来的香味唤醒。
她揉着眼睛走到厨房,看到殷霁珩正对着平板研究食谱,灶台上的砂锅里咕嘟咕嘟炖着粥。
“你在做什么?”
“砂锅粥,”他头也不回,“听说很补,我看你最近太累了。”
许栀凑近一看,平板上开着几个页面:百度食谱、药材功效说明、电器使用说明。
难怪几天前他开始翻看她从不打开的现代食谱——那还是四年前刘芷看她天天吃外卖不好好吃饭,特意买来让她学做饭的呢。
结果许栀没学会,倒是这位千年前的老祖宗学会了。
也许是为了防止自己出错,殷霁珩已经对她家里那些电器很熟悉了,却还是一步步照着说明书来。
“殷霁珩,”许栀凑到他身边,忽然小声开口,“你们古代不是都把洗手做羹汤这种事交给女子吗?你给我煮粥,不会觉得有损自己的威严,说出去会被别人笑话吗?”
殷霁珩皱眉看她:“为什么这样想?丈夫照顾妻子自古以来都是天经地义的,我能给心上人做饭,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好事吗?威严,我的威严不需要奴役妻子来支撑。”
许栀抬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已经不是头一回被他的这种超脱时代的前卫思想所震惊了,只是今天看见他在给自己熬粥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试探着问一下。
没想到殷霁珩一点都没有封建礼制荼毒下的古板固执和傲慢,而这些孟宴卿都有,只是在和自己相恋的那段时间里,他全都将自己的恶劣与丑陋藏了起来,让许栀误以为他懂自己。
所以她也怕眼前人也是那样的,但她果然还是想错了。殷霁珩不是孟宴卿。
“今天有什么安排?”殷霁珩递给她一碗粥,打断了她的思绪。
许栀看了看日程表:“上午要去市立大学开一个讲座,下午……”
她顿了顿:“刘芷说要带男朋友来见你。”
殷霁珩的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在地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人:“她的男朋友?”
“嗯,”许栀低头咕噜噜喝着粥,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我们都结婚有一段时间了,得见见‘家属’。”
“家属……”
许栀轻轻点头,有些不敢看他,慢吞吞喝完粥后看了眼时钟,摆着手快步走到门口:“哎呀,我得快点走了,你一个人在家要注意。”
下午四点,刘芷挽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准时出现。
“这就是我家那位,”她笑着介绍,“赵梦,市立大学的历史博士后。”
赵梦伸出手,目光在殷霁珩身上来回扫了一圈,这才笑了笑:“你好。”
殷霁珩彬彬有礼地握手,举手投足都极尽礼貌和分寸。
许栀拉着一行人到客厅坐下,挨着殷霁珩时才注意到,他甚至特意换上了那件她买的白衬衫,但发型依旧半束着,这种少见的混搭,在他身上却意外地和谐。
“听说您对大周王朝的制度、仪典、风俗等等都很了解是吗?”马克兴奋地问。
殷霁珩看了眼刘芷,后者很快拍了拍自己的对象:“你是来做学术的吗?怎么抓着人家就问?”
说完又赶紧和殷霁珩解释:“他最近在研究关于大周王朝的一些历史,遇到了点瓶颈,想从民俗风情入手突破,知道你很了解,所以才问得。”
殷霁珩了然地笑了笑:“大周王朝的民俗的话,我也略懂一二。栀栀教了我很多。”
谈话间,赵梦翻出手机,指着其中一个文件段落问道:“这里说大周王朝的兵器锻造工艺已经失传,您觉得……”
殷霁珩抬眼一扫,突然皱眉:“这个插图有误。”
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拿起笔,在纸上流畅地画出一幅精确的长缨锻造图,甚至还多标注了几个锻造要点。
许栀看了眼,突然想起他在古代也是管着一只驻京军队的,这算是问到他熟悉的领域了。她眉眼间含了几分自己都未曾觉察的骄傲。
“天呐……”赵梦如获至宝,“这实在太珍贵了!”
刘芷悄悄捅了捅许栀:“说真的,你这个小老公,我倒是越看越顺眼了。”
许栀笑而不语,目光落在殷霁珩专注的侧脸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柔和了他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