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腊肉显然存放了许久,表面还泛着油光,一看就是家里舍不得吃的宝贝。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赵晨峰面前,硬往他手里塞,嘴里不停念叨着只有当地人才懂的方言,眼神中满是感激。
“同志,这些腊味我们刚做没多久,都是新鲜的,你拿回去吃。”
“不用了,大娘。” 赵晨峰慌忙后退半步,双手在胸前连连摆动,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留着自己吃。” 他的语气诚恳又坚决,目光中满是关切。
老人突然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
把赵晨峰吓了一跳,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他蹲下身,双手稳稳地扶起老人。
只见老人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手帕包,那手帕边角磨损严重,还打着几个补丁。
他颤抖着打开手帕,里面是皱巴巴的几十块钱,纸币被摸得发旧,边缘都卷了起来。
老人执拗地将钱往赵晨峰口袋里塞,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不断流下。
嘴里发出呜咽声,似乎在诉说着对赵晨峰救命之恩的无尽感激。
赵晨峰轻轻一推,声音有些哽咽:“老人家,我们是人民解放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他动作轻柔地帮老人把手帕重新包好,又轻轻放回老人胸前的口袋。
“看到您平安回家,我们就高兴了。只要你们安全,我们做什么都值得。”
“我先回去了,部队里还有事情。”
妇人急忙上前,挽留道:“先吃个饭再走吧。”
“不了,不了,你们忙。”赵晨峰笑着拒绝道。
看他态度如此坚决,两个老人便不再挽留,只是一路目送着他离开。
离开时,赵晨峰回头望去,两位老人还站在竹楼前。
他们挺直了佝偻的脊背,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保持着敬礼的姿势。
虽然老人的动作并不标准,手臂也有些歪斜。
但那坚定的眼神、郑重的神情,却让赵晨峰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那是人民对军人的信任与敬意,是最珍贵的礼物 。
赵晨峰定下脚步,目光炙热地看着他们,也冲他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直到看不到赵晨峰的影子,两个老人才把手放下来,用力地握在了一起。
··········
军区总医院手术室外的长廊里,惨白的灯光将龙战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像尊雕塑般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双手交握抵在下巴处。
眼神紧紧盯着手术室那扇紧闭的门,里面每一丝细微的响动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红色的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
手术不知不觉间已经进行了五个小时。
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偶尔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和仪器的嗡鸣声。
“老大,您去休息会儿吧。” 黑狼悄无声息地走到龙战身边。
递来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热水,氤氲的水汽在冷空气中缓缓飘散,“我在这守着,有情况第一时间叫您。”
龙战缓缓摇了摇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手术室的门,声音低沉而沙哑。
“十年前,我二弟也是这样... 在我面前倒下... 那天也是这么漫长,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话语中满是压抑已久的痛苦与自责。
黑狼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他拍了拍龙战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
“当年那事不怪你,谁也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我答应过父亲,一定要照顾好他。” 龙战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愈发沙哑。
“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没有保护好他·······”
愧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黑狼急忙说道:“老大,您别这么说,这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龙战还想说·····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 “吱呀” 一声打开。
主刀医生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出来。、
他的白大褂皱巴巴的,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护目镜下的眼神却透着如释重负。
龙战猛地站起身,金属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突兀。
他几步冲到医生面前,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医生,他怎么样?”
“命保住了。” 医生摘下口罩,深深呼出一口气。
“颅内有轻微出血,已经清除;肩胛骨打了钢板;背部肌肉大面积挫伤,但好在送医及时,没有导致严重的后果。。”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小伙子身体素质惊人,换普通人可能撑不到医院。”
龙战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像是一下子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才勉强稳住有些发软的双腿:“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麻醉退了就会醒。” 医生看了看表,语气平静地说,“不过建议只留一个家属陪护,病房需要保持安静。”
“我留下。” 龙战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说,眼神中满是坚定与执着。
黑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龙战的肩膀,叹了口气。
“明早我来换你,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说完,他转身缓缓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渐消失。
龙战望着手术室的方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斜靠在椅背上,不停地摁着眉心。
···········
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洒进病房,在洁白的床单上镀了一层暖黄。
龙小五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全身仿佛被无数根钢针扎透。
右肩和后背更是传来阵阵钻心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扯伤口。
如同被卡车碾过般的沉重与酸痛让他几乎无法动弹。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床边。
龙战穿着洗得发白的迷彩服,正弯腰专注地查看监护仪上跳动的数据。
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晨光的勾勒下显得格外疲惫,浓重的黑眼圈挂在眼下。
嘴角也泛着淡淡的青色,发丝凌乱地垂落额前,几缕白发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龙小五强忍着疼痛,微微动了动手指。
几乎是瞬间,龙战立刻转身,布满血丝的双眼透露出彻夜未眠的疲惫与担忧。
\"教... 官...\" 龙小五干裂的嘴唇艰难地翕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像是砂纸摩擦般干涩。
龙战立刻起身,动作轻柔地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托起龙小五的头,将水杯缓缓凑近他的唇边:\"别说话,先喝水。\"
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下,龙小五这才感觉干裂的口腔稍稍滋润了些。
指尖触碰到龙战掌心的老茧时,龙战的心里猛地一颤 。
这个总在训练场上对他严苛要求的少年,此刻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想起昨夜在直升机上,龙小五浑身是血的模样,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
十年前没能救下二弟的愧疚,再次在胸腔里翻涌。
手腕上的擦伤是搬运担架时被金属刮到的,此刻却火辣辣地疼,仿佛在提醒他险些失去重要之人。
突然,龙小五注意到龙战的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凝固,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老人... 赵晨峰...\" 龙小五眉头紧皱,强撑着又艰难地挤出几个词,眼中满是担忧。
\"都平安。\" 龙战的声音异常柔和,伸手轻轻按住他想要起身的肩膀。
\"你救了他们。现在你的任务是养伤,什么都别想。\"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小五手背,试图传递些微温度。
窗外的麻雀突然扑棱棱掠过玻璃,清脆的鸟鸣声撞进病房,却掩不住龙战剧烈的心跳声。
他害怕龙小五问起任务细节,更害怕承认自己差点再次失去至亲。
龙小五凝视着龙战,突然发现此刻对方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那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个平日铁血严厉的教官,此刻看起来竟与记忆中哥哥的样子渐渐重叠。
监护仪突然发出规律的 \"滴滴\" 声,显示心跳加快。
龙战紧张地看向屏幕,却听见龙小五极轻地说了一句:\"教官,谢谢......\"
这简单的两个字,承载着龙小五满心的感激与感动。
龙战的手僵在半空,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窗外的晨光更亮了,温柔地照在龙小五缠满绷带的脸上,也照在龙战微微发红的眼眶上,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温暖又酸涩的气息 。
龙战率先打破了宁静:“你先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我让食堂给你做,你失血过多,需要及时补充营养。”
龙小五第一次在龙战身上感受到温暖,他苦涩地笑了笑:“教官,我都行!”
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炊事班老魏班长抱着保温桶和一袋新鲜水果探进头来。
军帽下的额头沁着薄汗,迷彩服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显然是刚忙完炊事班的活计就匆匆赶来。
“可算醒了!” 老魏眼睛一亮,大步跨到病床前,保温桶在床头柜上放得咚咚作响。
“你小子命硬啊,我炖了三小时的牛骨汤,还有现蒸的小米粥,快尝尝合不合胃口。”
他掀开保温桶,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病房。
牛骨熬煮得奶白的汤汁里,还飘着枸杞和红枣,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龙小五缠着绷带的脸。
龙小五想坐起身,却疼得倒吸冷气。
老魏立刻伸手扶住他后背,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别动别动!你这伤筋动骨的,得好好养着。”
龙小五忽然想到什么,急忙问道:“对了,周圆福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