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岸口。
一条宽约数十丈的河流自西向东流淌,河岸两侧芦苇丛生,一眼望不到头。
渡口虽不大,却也停靠着几艘乌篷船,三三两两的脚夫,客商在岸边活动,偶有船只往来,带着吆喝声。
法叁带着法拾,法拾壹,法拾贰三位师弟抵达时,已是午后,阳光正好。
“法叁师兄,这里人好多啊,比三家沟的集市看着还杂。”
法拾壹是第一次到这般鱼龙混杂的地方,小声嘀咕着,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
法叁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渡口的人群。
他双手合十,缓步走向一个正在修补渔网的老船夫。
“老丈有礼了。”法叁平和道。
老船夫抬眼瞥了他们一眼,见是几个年轻僧人,手中的活计未停,淡淡应了声:“和尚啊,有事?”
“贫僧法叁,乃禅光寺弟子,闻听此地近来有些不太平,特来查看,希望能为乡邻出一份力。”
法叁说明来意,同时暗中观察老船夫的反应。
老船夫嗤笑一声:“不太平?东岸口哪天太平过?小师傅,我看你们还是去别处化缘吧,这里的香油钱,可不好挣。”
他旁边一个穿着短褂的年轻汉子也凑过来看热闹,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法拾壹听出对方话中不客气,小脸微红,刚想开口,被法叁用眼神制止了。
法叁依旧面色平和:“我等并非为化缘而来,若此地真有邪祟作乱,我等自当尽力除之。”
说话间他气势流露,让老船夫和年轻汉子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邪祟?”老船夫停下了手中的活,挑了挑眉。
“你们是说那芦苇荡里的事?”
“哦?还请老丈细说。”法叁心中一动。
那年轻汉子抢着说道:“嗨,就是前阵子,有几个外地客商,非要贪便宜,撑船进了那片芦苇荡就再没出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道:“有人说,是芦苇荡里出了水猴子,专拖替死鬼。”
“水猴子?”法拾贰打了个寒颤,他听村里老人讲过水猴子的故事,都凶得很。
老船夫瞪了那年轻汉子一眼:“别瞎咧咧!什么水猴子,就是水匪!那些客商露了白,被歹人盯上了,劫财害命,再寻常不过。”
他又看向法叁:“小师傅,这东岸口啊,匪患比鬼患更可怕,你们几个细皮嫩肉的,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法叁眉头微蹙,这老船夫似乎刻意将事情往水匪身上引。
他沉吟片刻,又问:“那除了客商失踪,可还有其他异事?若是水匪,官府为何不派人缉拿?”
“异事?官府?”老船夫眼神闪烁了一下。
“没什么异事,就是寻常的江湖事,官府哪管得了这么多?”
正在此时,一个端着木盆,面带愁容的妇人路过,听到他们的谈话,停下了脚步,犹豫地看向法叁等人。
法叁注意到她,温和问道:“这位大嫂,可是有话要说?”
妇人嘴唇动了动,看了一眼老船夫和那年轻汉子,低下头小声道:
“几位大师……若真是为除祟而来,可否……可否去我家看看?”
老船夫看了看张家嫂子,又瞧了瞧几个年轻僧人,摇头道:“张家嫂子,你男人失踪,大伙儿心里都不得劲,但这芦苇荡里的事,邪乎得很,我看……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几位小师傅,这里的事连官府都头疼,你们还是别蹚这浑水了。”
那年轻汉子也撇撇嘴:“就是,这年头,念经还能把人念回来不成?别白费力气了。”
妇人被他们一说,眼圈瞬间就红了,隐约有泪光闪烁。
法叁上前一步,挡在妇人身前,对老船夫和年轻汉子说道:“两位施主,我等既然来了,便要问个清楚。”
“这位大嫂,有话不妨直说,若真有难处,我等定不袖手。”
老船夫和年轻汉子对视一眼,哼了一声,不再多言,却暗中使了个眼色。
妇人感激地看了法叁一眼,带着些许哭腔道:“大师,不是水匪……真不是水匪!
我家当家的……他前几日去芦苇荡边收夜钓的笼子,就……就再也没回来,只在岸边找到一只鞋,还有……还有这个。”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里面是一块被撕烂的衣角,上面沾着暗褐色的污迹和几根滑腻腻的,像是水草又像是毛发的东西。
法叁接过衣角,手指刚一触碰,他眉头一皱,捻了捻那几根滑腻的东西。
“这东西上有股……邪气。”
“大师,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当家的吧……”妇人说着,便要跪下。
法叁连忙扶住她:“大嫂请起,事不宜迟,还请带我们去你家当家失踪的地方看看。”
“哎,哎!多谢大师!”妇人抹了抹眼泪,连连点头,在前引路。
老船夫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多管闲事!”
年轻汉子则嘿嘿一笑:“有好戏看了。”
他瞥了一眼法叁几人,然后才转身,看似随意地踱步,实则脚步加快,悄然混入人群,朝着渡口另一侧一间不起眼的的破旧小屋方向走去,在拐角处还警惕地回头张望了一下。
……
张家嫂子家在渡口边缘,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
她指着屋后不远处那片茂密的芦苇荡:“就是那里,我家男人平日里都在那片水域下笼子。”
法叁凝神望去,那片芦苇荡长得比人还高,密不透风,水面平静无波。
阳光照在苇叶上,反射出粼粼的光,但荡子深处却显得格外幽暗。
“法拾,你和法拾壹去附近人家问问,了解一下这附近的情况。”法叁吩咐道。
“是,师兄。”两人领命而去。
法叁又对法拾贰说:“法拾贰,你在此陪着张大嫂,安抚她的情绪。”
“师兄放心。”法拾贰点头。
法叁独自一人走到芦苇荡边缘,仔细观察着岸边的痕迹。
泥土湿润,有些凌乱的脚印,但看不出明显的打斗痕迹。
法叁鼻翼微动,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
初闻时只觉有些怪异,但随着他走近芦苇荡边缘,那香气渐浓,钻入鼻腔后让他胃中一阵翻腾,几欲作呕,头脑也感到一阵昏沉。
“这香气有古怪。”法叁心道,他暗自运起【清心咒】,那股眩晕感才稍稍减退。
半个时辰后,法拾和法拾壹匆匆回来,神色凝重。
“师兄。”法拾面色凝重。
“这【东岸口】半个月内已有三人失踪,都是靠近芦苇荡后消失的,村民们说时常还会闻到一股香气,闻久了头晕眼花,现在芦苇荡那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