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
伴随着下课铃声,教室外的楼梯便排山倒海地支棱起来,沈彦杰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栀意,却在第一个人进来时又垂下了头。
其他人接二连三地回到教室,喝水的喝水,聊天的聊天,空气中的热分子弥漫,那句铿锵有力的话刚刚还近在眼前,此刻却远在天边了。
“沈哥,你今儿走这么快干什么?体育课老师专门说这节课给我们自由活动,球没打完呢,你人影都不见一个了。”
郑佳言抱怨着,朝沈彦杰甩了瓶冰水,“今天这球打得真没劲儿,还是得和你打才有点意思。”
“下次。”
沈彦杰接过水,挥手道了谢,他看了林栀意一眼,便退回到了自己的课桌前。
江雨竹和赵晗玥没想到这小兄弟这么有决心,为了不伤害他弱小的心灵,从一开始,她们便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这什么情况?”
“我怎么知道!”
这俩姐妹窃窃私语了半天,虽是心急如焚,但还是给足了他们单独说话的空间。眼看着两人散了伙,赵晗玥便火速飞奔至林栀意前头,“栀子花!你刚刚和沈彦杰说什么了?他怎么就这么走了?”
“没说什么。”
林栀意丧着个脑袋,像是挂着个要爆炸的铅球。
赵晗玥看了眼沈彦杰,又转头看她,“诶!人家跟你表白,你失落个什么劲儿?”
林栀意不说话,只是埋头写着自己的作业。
原来这句话可以这么轻松地说出口吗?
林栀意揪着自己的裤腿,手心的汗也像是受到了惊吓,汩汩地往外直冒。
怎么能这么容易呢?
难道真的这么难说出口吗?
她的心溺了水,月光照在莹莹的海面上,好似无数冒着光的萤火虫,它们照着她,照亮那见不得光的半面潮海……
——
天气渐凉,连自习都不如往常安稳,“哧哧”“呼呼”“噗噗”,连环炮儿似的声音接连起伏,林栀意手握着笔唰唰地挥动着,她跺了跺脚,又裹紧了衣裳。
江雨竹察觉到林栀意那点儿小动静,准确说,自打刚刚变了天,她便一直关注着自家姐妹的动静儿,林栀意是最讨厌下雨天的!
【刚刚还是大晴天,现在怎么跟要下大雨似的!栀子花,你还好吧?o(╥﹏╥)o】
班主任坐镇,谁也不敢造次,江雨竹给她递了张纸条过去,她爬在桌面上,扭过头来仰着看她。
【我现在已经不怎么怕下雨天了!宠妃不必担忧!请速速写你的数学作业!(#^.^#)】
林栀意笑呵呵地刚把纸条递到江雨竹桌上,前头便又传来阴沉的一阵吼:“都高中生了!还要我来强调纪律问题?是不是嫌作业少了?”
老邓推了推眼睛,从左到右的又重新扫视了一遍,这俩姑娘赔了运气,此刻也不敢再造次。
“我都说了,这段时间一过,你们一选科,之后都是要靠成绩来分班的,现在不着急,等到什么时候着急?有些男男女女,最好也给我收敛些,到时候一文一理,光见一面就得换栋楼,你觉得你们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能长久?”
老邓讽刺又尖锐的声音如同清晨的大公鸡,机关枪般横扫一片。不过林栀意和江雨竹倒是松了口气,看来刚刚针对的并不是她俩!而是另有其人!
这不,老邓话还热乎着呢,郑佳言这小子就不耐烦地“呵”了一声儿,“我管你文科理科,她在哪个科我在哪个科不就行了?学什么不是学?”
他小声蛐蛐着,就见赵晗玥踢了下他的腿示意他闭嘴。
郑佳言凶神恶煞地朝她投去一眼,忍着声音叫唤着,“干什么?有毛病啊!”
“闭嘴!你个体育生!”
“卧槽!你什么意思,瞧不起体育生是不是?”
两人这话说虽说得难听,但音量都跟水蒸气儿似的浮在空气里,外头人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清,只见郑佳言顶这张大红脸,捏呀呲嘴地指着赵晗玥,逮着人要个说法。
赵晗玥没空搭理他的这些小动作,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便道:“滚滚滚,我喜不喜欢顶个屁用,隔壁班那姑娘不喜欢。”
郑佳言这张脸蛋儿立马从红转黑,刚刚那点儿神气变成了可乐汽水,咕噜咕噜,一下子都冒了个干净。
“要你说!子非鱼安知鱼知乐!你懂个屁!”
老邓不知何时兜转下来的,他斜睨着看了眼郑佳言,缓缓地道了句:“看来最近语文还是学得很用心啊!”
这话一出,不只郑佳言,周围一桌子的人都红润了起来。
林栀意没笑,这姑娘写散文写得实在是太过专注,此刻正在兴头上,别说是狂风暴雨了,就算是电闪雷鸣,她估计都能雷打不动地继续往下写。
“月亮并非我的月亮,月亮是大家的月亮。”
姑娘刚画上句号,就被上空的声音更吓了一大跳。
她抬头瞥上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阖上本子,二话不说就“扑通”一下用胳膊护住了所有的内容。
怎么有人走路跟猫儿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呵……呵……邓老师,你什么时候下来的?也没个声儿。”
林栀意这话说得吞吞吐吐,欲盖弥彰般迅速把本子给收了回去。
老邓蹙了蹙眉,疑惑地看了她两眼。
要真说起来,他近期对林栀意的表现还算是很满意的,这姑娘刚开学时是个实打实的语文刺头,仗着自己其他科的成绩好,语文作业是写一顿欠一顿,说了多少次,耳旁风似的,打着岔子也就混过去了。
可如今看来是不一样了,估计是对语文来了兴趣,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嘛!老邓若有所思地摆了摆头,才缓缓道上:“喜欢写文章是好事,这里头的学问大着呢!写了便写了,真情实感流露出来的,怎么跟小偷儿似的?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呢?”
林栀意红透了脸,此刻也没心思去听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能顾着点头。
她怎么好意思给别人看呢?写景也好,写人也罢,可情不对,情不对……写出来的,总是难为情的呀……
老邓拍了拍她的肩便径直又回到了讲桌,他的两根白发在空中摆着摇着,走得也潇潇洒洒,林栀意觉得老邓今日有些不同,到底哪里不同呢?她看了眼藏在暗处的本子,总品出些淡淡的忧伤。
如果老邓不是老师就好了。
最好是个树洞!
这样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诉说她的秘密。
她要大声地问……她要大声地问!如果是真的喜欢……如果是真的喜欢!那是不是也不应该难为情呢?
那是不是可以让对方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