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南一瞬的动摇过后,驱散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我知道了,那...死因方面,你有什么推断的建议吗?有没有可能是药物导致精神...”
“不能说推断吧,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基本没有电子仪器,我用了很多试纸,都没有检出药物的发现。其他地方也暂时没有太大发现,不过,这不是我最想说的地方,而是检查后,我发现他身上有两个最近愈合的新创口。”
安柏一边说着,摆弄了一下尸体。
“血液的酒精浓度呢?”
“没有。”安柏摇头否定。
那自杀可能就不是冲动行为啊...啧,叶向南搞不懂。
“这个位置你应该也知道了,这是...”她继续指了指后脑勺处一道很浅的伤痕。
“嗯,任务用的近场监控芯片植入口。”叶向南顺着安柏的话,思绪回到了当下。
“对。但除了这个以外,你看看这里...”安柏又拨开了卢锡安侧脸耳朵上方的头发,上面有道同样不到两个指头宽的,经过激光处理的淡痕,但看上去皮肤组织很新。
“你的想法是什么?”叶向南没有给出他的回答,而是先问了安柏的想法。
“唔...我很想说,这是公职人员植入的犯罪倾向检测芯片的植入口,但是,应该没那么新才对。”
叶向南点了点头。
“你试试摸摸那个位置,能知道芯片还在不在吗?”他提议到。
安柏用摸不着头脑的眼神看着叶向南,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又伸手往那个创口的位置摸了摸。
柳眉轻皱。
朝叶向南摇了摇头。
叶向南这时候才把兔子交给了安柏。
“我需要你在这个兔子的身上,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块监测芯片。”
安柏难以置信地看着叶向南。
“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不是,这是卢锡安带来的兔子,我怀疑芯片就在它身上。是卢锡安在任务前进行置换的,为了躲过犯罪倾向监测。”
“你的意思是他把任务最新的芯片装在自己身上,但是把老旧的脑波探测芯片装在了兔子上?”安柏想了想,这似乎还真是可以的事。
叶向南颔首确认。
安柏有些无奈地接过了笼子。
“可它很可爱诶。”安柏为难到。
“唔...还是麻烦你了,这对调查很重要。”他装作没看见安柏那可怜巴巴的模样,硬是把事情给塞了过去。
“好吧。”安柏只好应了一声。“不过,我可能要回去休息一下再来处理这件事。大半夜发生这样恐怖的事,实在太折腾人了。”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你就不想问吗?”
“问什么?”
“卢锡安身上的所有疑问。”
安柏倒真的没有这样的好奇,她还是礼貌性地想了想。
“每个人身上总会有一些秘密的,跟病患打交道多了也就被动地麻木了,别见怪。”无奈地嘴角一扬。又道“况且,现在需要知道的人是你,不是我。”
安柏的脸上短暂地流露出一种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表情。
但她说得很对。
叶向南点头表示理解。随后,他又重新找到了尚在现场守着的戴维,把医务室跟卢锡安寝室的门都锁上后,让他帮个忙,两人一起暂时把卢锡安的尸体挪到了最底层仓库旁的冷藏室。
在叶向南叮嘱务必锁好门后,安柏也回去休息了。
本来就在值班的戴维带着叶向南又回到了德瑞克的隔离间前,透过门上的玻璃观察了一阵,里面没什么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戴维告诉叶向南,德瑞克的情况还是时好时坏,一直在说痒,下午转移的时候,他听安德森说,好像还看见德瑞克身上有类似湿疹的红斑,不知道是不是过敏了还是冻疮的发作。
柯特跟安柏沟通过后,安柏对他暂时加大了药剂量。
情况还不至于恶化,起码也是把他的情绪先稳住了。
了解了这个情况后,叶向南沉吟了半晌,只觉得麻烦的事似乎都在接踵而来。哪边处理的稍有不慎,都会直接影响任务的执行,何况现在连陆地都还没看见,就先死了一个。
还是莫名其妙的死法。
他自然也没有把自己那套‘病毒怀疑论’给搬出来,因为说了也不会有任何帮助,德瑞克的事,既然是柯特要带上船的,那就让他接着处理吧。
他叶向南可不是什么老好人的人设。
“戴维,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一下。”沉默过后,叶向南说出了他的疑问。
“噢,你说吧。”
“昨天,吃饭的时候,我看你看着卢锡安,表情有点...古怪?”他谨慎地挑选了一下用词。
戴维回想了一下。
“噢...你说那时候。”可他没有再主动说下去。
“你可以说一下吗?”
又踌躇片刻。
“前天晚上,我守在医务室门前值班的时候...好像听见不远处卢锡安的房间里传来了一些声音。这不是我故意去听的,是因为...这里过于安静显得房间有些的声音特别明显。”
“声音?”叶向南不在意他如何获得的线索。
“嗯...比较隐私的那种声音。”
“什么意思?”
“就是...干那事的时候,发出的很享受的声音。”
“什么?!那你听见了他跟谁的声音?”
“我...我就听见了他一个人的声音...”
“你是说,你听见了夜里在卢锡安的房间内,正在干那事,但是,却只有卢锡安一个人的声音对吗?”叶向南压住心中的讶异,把戴维说的话又陈述了一遍。
他又接着问道“那天我们走了之后,有人进入过他的房间或是从里面出来吗?”
“没有...没有没有,除非是在我打盹的时候吧,不然直到安德森来交班的时候,我都没看见有任何人出入。”
真见鬼了不成。
叶向南莫名地感到了一股寒意。
当下,叶向南马上再一次调取了卢锡安的过往轨迹,才想起卢锡安把脑波监测芯片是放在了兔子上,怎么查看也看不出振幅,要不然,也早该发现异常了。
妈的。
“那你觉得会不会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在里面?”
“我不知道...但,我也是男人,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这么激动...”戴维没有再往下说下去。
“所以,你第二天看见卢锡安的时候,才会...”
“对...我觉得,他可能是个怪人。”
叶向南深吸了一口凉气,十数秒过去后,吸进去的凉气才换成了长长的鼻息。
“那...你有见过他有跟谁特别亲近吗?比如说安柏有跟他有过什么交集吗?”作为船上唯一的女性,叶向南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她。
“没有,安柏通常要照看德瑞克,我也没见过他们说过话,倒是...”
“倒是什么?”
“倒是他跟古德里走得很近。”
“古德里教授?那芬利呢?”叶向南对两人与卢锡安的接触,都有过那么点印象,听柯特说,芬利好像帮卢锡安处理过食材,至于古德里与卢锡安的来往,则是他亲眼所见。
“芬利也好像偶尔有,不过感觉很不一样,就像是有着排斥的距离感。”
两人来自不同的机构,不应该认识,有距离感很正常。但是有排斥距离的人会主动帮忙吗?叶向南感到了某种微妙的不和谐。
“但是跟教授一起就不同吗?”可眼下的重点是古德里的身上。
“嗯,我经常看见他们两在一起,你不知道吗?”
叶向南当然不知道,他自己根本就没关心过什么,一直都只是被动地把自己当成局外人。何况他值班的时间以及休息的时间都是其他人最为活跃的时刻。
“不过...”戴维又继续说到。
“嗯?”叶向南回过神。
“教授他好像对谁都能谈上话,他是个健谈的人,他也会不时地找我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感觉像是我在老家的叔叔。”戴维刚说完,又像个小孩一样笑了笑。
“叔叔?”
“嗯,对。我的青少年期基本都在叔叔家度过的,我爸是个潜在犯,他的四轨不大干净,所以我有很长时间在我叔叔家住,他是个开朗健谈的人,我当时想做的事情也不多,也是他鼓励我参军的...”
说到参军以后,戴维不知道为什么就没再说下去了。
不过,他提及的这种印象跟叶向南接触的古德里可以说是大相径庭的。
但叶向南关注的地方不在这里。
“那你知道,他们都聊些什么吗?”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看卢锡安跟他聊天的时候,会有笑容,是那种很安心的笑容,至少卢锡安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过那种表情。”
“你说...古德里跟你也聊得来,那他平时跟你聊什么?”
戴维想了想说道“基本就是家乡的食物、风貌。噢,不过也有聊在读书时叔叔为了让我远离沉迷虚拟网络,带我参加棒球青少队的事。没想到教授居然也会打棒球,还有参军后的一些日常,他也会安慰我,反正都是些很琐碎的事。”
“安慰?”
“啊?啊...就是在战区执行任务发生了一些事。”戴维显然不大想继续说。
叶向南没有再追问。
看来,比起古德里,叶向南显然不属于亲近的那一类,交谈自然也到此为止。
大概的情况叶向南基本在戴维的口中获得了,虽然没有证实些什么,可也让他对某人的疑惑进一步加深了,尤其是卢锡安在录像中说过,还有一个人。
他让戴维别把刚刚的问题放在心上后,独自回到了房间。
但是他睡不着,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大雨。
夹杂着碎冰的雨打在船上,发出阵阵敲门似的声音。
‘会登船的恶灵,吞巴克’
叶向南想起戴维所描述的场景以及卢锡安留下的那段视频,越发感到瘆人。
古德里跟卢锡安真的有这么亲近的关系?
那为什么刚刚宣布卢锡安死讯的时候,他却只是站在了角落,与其他人一样表演着惊讶,却没有半点的惋惜。
他想起了第一次碰见他们在甲板上的情景。
‘geia sou’
这不是卢锡安对叶向南说的话。
‘o erastis mou’
而这句话,则是对那个‘你’说的。
叶向南突然想起那本放在卢锡安床头的那本他看不懂的书。
我明白了!
那是,
希腊文。
‘geia sou’
再见。
‘o erastis mou’
我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