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霄收回眸光,神色平静:“不必,不过是些骗术,信不得。”
说罢便转身扶着宋知玉上了马车。
那独眼老者却突然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直指宋知玉:“二位贵人怕是刚从鬼门关回来吧?”
凌云霄的手已按在剑柄上,独眼老者视而不见,从摊桌上取出一枚平安符,对着宋知玉神神叨叨的说话。
“小娘子命格贵不可言,奈何红鸾星裹着刀光,这枚平安符或可保姑娘一命。”
宋知玉撩开布帘的动作顿停,几个意思?
这老者知道自己是妃嫔,听这意思她在宫里还有血光之灾?
想到白日树敌的陆美人,还有心思不明的瑶湘琴,宋知玉半信半疑的下了马车。
主要是万一这人真有点本事,那个护身符有用也说不准。
华夏国国人骨子里是有点信玄学的。
凌云霄见姑娘下了马车,抿紧薄唇护在她身侧,手落在剑柄处欲随时出杀招。
宋知玉走至老者五步之遥,刚刚经历过刺杀让她不太敢靠近:“这枚符多少钱?”
独眼老者笑了起来,连带着眼角皱纹也深了几分,他将平安符递过来,“小娘子,平安符一两银一枚。”
听他收钱,宋知玉反而松了口气,下意识看向凌云霄,似乎在跟他确认老头有没有危险,犹豫着要不要靠近。
凌云霄蹙眉,眼底掠过警惕,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老者不简单:“别过去。”
宋知玉闻言,原地站定取出一银子扔在算命桌上,“你把符扔过来。”
独眼老者倒没说什么,依言行事,而符箓却落在了凌云霄手中,直到确定这枚黄符没问题,才交到宋知玉手中。
如此,平安符也拿了,宋知玉想着可以回宫了。
不料那独眼老者又开口了:“小娘子莫急着走,可否听老朽几句?”
还有完没完了?
收了一两银子还不够吗?
那独眼老者似乎是怕宋知玉走,急急道:“姑娘鸾帐所系之人,正立于万丈深渊之处,三灾六劫已缠小娘子命宫。”
宋知玉心头狂跳,简而言之就是她的夫君,也就是那个素未谋面的皇帝,会让她经历不少灾难折磨。
这老头看上去有点真本事。
三灾六劫啊,这碰上了得多倒霉哦!
看来她得尽快逃离皇宫。
她不自觉攥紧衣角,紧张兮兮的问出声:“可还有转机?我远离他的话是否能斩断这姻缘线?”
独眼老者见她终于驻足,老神在在的摸了摸胡须,“难!小娘子这姻缘线是月老拿浸过血的红线绑的,要断……”
小姑娘想斩断与他的姻缘线?
那他与姑娘唯一的牵扯便没了。
思及此,他心底透着不骨子难言的情绪。
总之不可以,绝无可能。
凌云霄突然扣住宋知玉手腕,力道大的她吃痛轻呼。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攥在她跳动的脉搏上,像是要把老者的话碾碎在血肉里。
“江湖妄语,莫要当真。”
凌云霄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寒凉,深邃眸光凝成杀意直直盯着独眼老者,似乎他要是敢说下去,他便会取之性命。
等等!
不对啊!
这老头说的是她的姻缘,又不是说他寒云,她断不断的貌似跟他无关吧?
他怎么倒是急上了?
老者用他那只独眼意味深长的扫过凌云霄,忽而诡秘一笑:“这位郎君,老朽劝你一句,过满则溢……”
“小娘子若想活命,需得浴火灰飞烟灭。”
宋知玉整个人懵了,也就是说她想逃离皇宫,千难万险,甚至说压根不可能。
灰飞烟灭?
都烧没了岂不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怎么还能有转机呢?
宋知玉想不明白。
“胡言乱语,找死!”
凌云霄稳如泰山的面色在老者话落时瞬间崩塌,周身布满冷铁气息,裹挟着杀意长剑出鞘直刺而去。
老者枯瘦的身形如纸鸢般飘上屋檐,“郎君情劫乃金丝绕檀木,藕断丝连局,强求时如握指间沙,欲断时偏遇火中莲。”
而后消失不见,倒是老者嘶哑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半疯半癫……
“小娘子情劫自带回魂引,离宫复归宫,生生世世轮回盘上画同心契。”
声音消散时,宋知玉还未回神。
这老头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不太能想明白。
对街织梦坊二楼,柳三娘倚靠在雕花窗前,望着楼下二人的背影,眸色意味不明。
心道:好一个血线牵姻缘。
夜已深,二更的更鼓传来,凌云霄将愣神的姑娘带上马车,动作带着几分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那诡谲静谧的气氛,可宋知玉脑海里还回荡着老者的话。
“寒云哥,你说方才的术士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凌云霄能听出宋知玉声音里的不安。
男人脸色阴沉的可怕,宋知玉听不出来的意思,他倒是听出来了。
可他偏不信邪。
只要一想到往后再也见不到宋知玉,他便压不住翻涌的暴戾之意。
他绝不会放姑娘离宫。
凌云霄收回思绪,收敛起神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莫要瞎想,此种言论听听便罢,此人不过是装神弄鬼骗人银两。”
宋知玉靠在车厢壁上,抿唇不语。
试图理清思绪。
她总觉得那老者说的意有所指。
若他当真只为了骗银子,收了她的符箓银子,应该见好就收才对。
可他偏偏后面说了许多,既像是警示又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她到底不谙玄学之道,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总之她想离宫,与火烧有关。
眼下她还离不了宫,先不想了。
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攒银子吧,也不知方才她离开后,听鱼他们怎么应付的。
凌云霄听不到车厢内的动静,不确定姑娘有没有听进去他所言,挥动马鞭的同时,对着虚空暗下命令。
“速将独眼术士捉拿回宫。”
马蹄声在寂静中“哒哒”作响,在回宫的路上疾驰。
月光被层层云翳遮掩,只洒下几缕微弱地光。
凌云霄脑海里浮现起姑娘此前提起的话。
出宫。
去西州城定居。
隐在暗处的暗卫们,忽然感觉到了低气压。
比以往主子处置敌人时更低,简直非一般的恐怖,仿佛要变天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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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宫。
听鱼听着打更的声音,缩在宋知玉的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看向紧闭的雕花木门,急的直冒汗。
这都已经是亥时了,小主怎么还不回来?
莫不是要与那寒云留宿宫外?
这可使不得!
早知道她就应该拦着小主,不让她出宫,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
万一两人把持不住干了点什么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间,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落在院中。
正是宋知玉和凌云霄二人。
守在外面的小喜子见宋知玉回来了,立即迎了上去。
“姑…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方…方才,止水宫的绘…绘春往咱们这张…张望了好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