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脸上讪讪，过了半晌才道：“祖母也是担心你的身体，万一在外面有个磕碰怎么办？你小孩子家家的一个人出门让人不放心，跟着你父亲长辈出去还是可以的，不要想左了。”
“孙女不敢违拗祖母心意，可是之前已经发了愿，不敢多出门，还请祖母谅解。”
“你年纪小，发的愿不当真，后日去佛祖面前好生道一句罪就好了，佛祖会原谅你的，该出门还是要出门。”
沈若犀一脸‘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表情，弱弱地说：“亵渎神明不好吧？”
何氏是真累了，怎么就说不通呢？年纪轻轻就这么轴，以后可怎么得了？
于是沈若犀斟酌建议道：“那不然孙女后日不去上香，只等陆府满月宴再出门？”
“那更不行了！”何氏闻言几欲跳脚，气得肝疼。
陆府再怎么风光也比不过镇北侯府根基深厚，哪能不去上香？况且这摆明了是相看的大事，比什么宴席重要多了。
说到最后不知怎的，何氏就答应了沈若犀日后出门不用禀报，想出去就出去。
“多谢祖母，孙女一定好好准备后日的上香，过几日陆府满月宴也会去的。”沈若犀心满意足地走了。
何氏累瘫在榻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很快就到了上香的日子，沈若犀却没有穿那件大红斗篷。
何氏也觉得当初自己跟脑子抽了一样送错了东西，她只想着与侯府相看要好好打扮，却忘了去见佛祖当然要穿得素净一点。
于是看着沈若犀身上的蜜黄色累珠云锦披肩没有多说，就带着她走了。
这次出门的只有何氏和沈若犀，当然还带着十几个下人。
她们只坐了一辆马车，不过是伯府第二大的那辆，也够用了。最大的那辆是谢希濂用来装x的，彰显伯爷身份，平时不会拿出来用。
何氏也是打着与沈若犀亲近的主意才拉着她同乘一辆车，里面只坐了她们祖孙，以及伺候的李妈妈和明月。
小几上摆着的也是容易克化的点心，符合何氏的口味，沈若犀却吃了一块就腻住了不敢再吃。
因为要咽下这一块点心得喝一两杯茶水才够，喝多了这半路上可是没地儿小解的。
她的嘴停下之后，何氏的嘴就开始说了。
沈若犀也不能直接装睡，有些法子能对谢南萍用却不能对何氏用，她只能附和着说‘您说得对’‘您说得好’。
“……只要你们这些小辈能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我一个老婆子活到这岁数就盼着你们好，你们也不要嫌我啰嗦。”
“您说得是。”
何氏：“……”
这天也聊不下去了，何氏却没有胃口吃东西。
她紧张极了，虽然侯夫人赵氏是晚辈，但人家身份高，丈夫还是当红得令之人，听说今年过年都不回来，就在北地领兵。
好在很快就到了宝光寺。
刚下马车，沈若犀便看到了少见的重檐歇山式屋脊，心知这座寺庙大有来头。
走得近了，更能看见琉璃绿瓦，斗拱飞檐，好不气派。
何氏如今也是潜心向佛，带着沈若犀先到三大殿一一拜过才去客院歇脚。
李妈妈走了进来道：“夫人，镇北侯夫人听说您在此地想进来拜会。”
“快请。”
镇北侯府还是很给面子的，何氏脸上的纹路舒展开来。
“老夫人好。”赵氏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何氏脸带笑意，纹路又皱了起来，“真是巧了，在这里见到侯夫人，贵府老太君身子可好？”
“好着呢，我家老太君年轻时也是上过战场的，您也知道她那个脾气闲不下来，现在日日清早还在自个儿院里舞两招呢。”
“那敢情好，我这身子骨比不上她，走两圈就喘。”
“您看着也硬朗！我本来打算坐轿上山的，也是听说您诚心走上山来，这才没用轿。”
何氏从前保养得好，如今大病一遭有些力不从心了，但被赵氏这么捧着也是忍不住得意起来。
说着赵氏让人把外面站着的楚兰成叫进来。
“他是晚辈，合该给老夫人磕头见礼才是。”
楚兰成今日穿着月白色锦袍，外罩白狐披风，如京城常见的贵公子一般穿着，却自有一身气度。
北地常年寒冷，但他待在那边的时候正值盛暑时节，又天天在外跑，晒得一身小麦色的肌肤倒不显文弱。
何氏含笑受礼，让人将楚兰成扶起来好一顿夸，赵氏在一边笑声不迭，口中说道‘老夫人过誉了’。
待沈若犀给侯夫人行过礼后，这夸奖又从楚兰成身上移到了她身上，开口之人变成了赵氏。
“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赵氏从手上褪下一只玉镯给沈若犀戴上。
沈若犀抬眸看了一眼何氏，何氏点头后她收下道谢，然后继续垂着眼眸，也不多看。
“天色也不早了，错过时间可就吃不成宝光寺的素斋了。”
何氏回道：“说得极是，这一口老身也想了好些年，可惜不能带回去，从前也不得空上山来吃。”
“那今日您可要一饱口福了。”赵氏笑着寒暄两句，“我们先告辞了，下回有空再来陪老夫人说话。”
何氏要去送人，赵氏忙道：“不必劳烦老夫人，听说宝光寺的佛塔有灵，说不得下午在寺里还会再遇到呢。”
赵氏语带深意，何氏含笑应是，顺着她的话坐了回来，也不再去送了。
用了素斋，何氏说自己要休息，又说宝光寺的佛塔好，让沈若犀先去看看。
金光闪闪的塔刹在日光下十分耀眼，那是一座多层楼阁式佛塔，内设楼梯供人行走攀登，每一层的塔外都有供人凭栏远眺望的真门。
宝光寺的这座佛塔又名通灵塔，七层六角，塔下地宫存放佛珠舍利，塔内供奉佛像，收藏经书。
沈若犀和明月都是第一次来，暗自称奇，带路的沙弥向她们介绍着。
“塔内供奉了九百九十九座大小不一的金身佛像，施主不必一一拜完，因为塔下地宫与塔内的最顶层不对外开放，只有参悟了佛法的大师才可进内一观。”
沙弥面露向往之色，看来他也没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