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犀在廊下站了片刻,进到何氏的屋子内先脱了斗篷,再盈盈一礼。
何氏的面上已经看不出喜怒,淡淡道:“三丫头怎么来了?”
“祖母,我院子里有个丫鬟不好使,是把她退回府里重新调教还是打发到庄子上去?”
庄子已经成伯府不得用的下人收容所了。
何氏的眉头又拧了起来,怎么又是事儿?
还有,怎么就直接给了她两个选择?也不说清楚原委。
“哪个丫鬟?她犯什么事了你要打发她走?”
何氏手中捧着一杯新茶,将茶沫撇去后她轻啜了一口。
不过三丫头知道告诉她也是好的,知道这府里谁能做主。
“就是给我泡茶的丫鬟,孙女不喜欢她泡的茶。”沈若犀不想多说,因为采薇在茶里加的东西没有引子就是补药,说出来更麻烦。
何氏揉着自己的额头,那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又想翻白眼了怎么办?
这么直接的理由,如果换做是刚才的小柳氏来说,何氏一定立刻啐她一口。
然而这是已经和侯府合了八字的三丫头,何氏好言好语地劝说:“丫鬟不好可以调教,怎么就到要送庄子上去的地步?”
“孙女在茶里喝出了虫子,饭也吃不下了。”沈若犀神情低落。
何氏咳了一声,茶里有虫子是有点恶心……
想到什么她立马把手里的茶放下,点头道:“你不喜欢就把她调远一点吧。”
沈若犀嫣然一笑,“多谢祖母成全,还有之前您把纹儿姐姐给孙女用,如今孙女院子里的人都上手了,纹儿姐姐是您身边得力的人,孙女把她还给您吧。”
另一个内鬼就是纹儿。
昨日她们着急打探内情,出去迎第二次来沁水院的李妈妈时纹儿留在阁楼下面的西次间,趁人都出去后她上了二楼独自去到沈若犀的卧房。
沈若犀方才赏过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她们都想在自己身边表忠心再得赏钱,将自己昨日的行迹说了出来,相互之间没有矛盾的地方。
只有纹儿说她当时也跟在后面,但是差点被冤枉了没得赏钱的百灵站了出来,“回小姐,奴婢当时在茶房替采薇看茶,看到纹儿姐姐走了几步然后又回来了!”
纹儿辩解道:“小姐让奴婢管好院子里的人,奴婢回来就是要管好院子约束下人的。”
守在门口打帘子的婢女却说:“纹儿姐姐回来把奴婢支了出去,想来屋子里当时就纹儿姐姐一个人,没有谁需要纹儿姐姐约束。”
这时候沈若犀又得感谢自己发的赏钱了,得了一两银子的粗使婆子们表现欲十足,她一说话纹儿就被六个婆子围住了,汗巾子再次出场她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
刘嬷嬷走后纹儿虽然没被沈若犀打发出去,可近身的事情早不让她做了,昨晚人都走后沈若犀在二楼闻到异味时心里就有了猜测。
然后在卧房发现了避火图……也就是小黄册子,册子上的味道与纹儿身上的味道一样,只是浓淡上有区别,这就更能验证谁是内鬼了。
只是纹儿是何氏送来的,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
何氏听到纹儿时差点想不起来这是谁,李妈妈在她耳边提了一句后,何氏才道:“一个丫鬟而已,赏给你就是让你拿去用的,哪里有什么还不还的?”
何氏的表现无懈可击,很有她的风格。
沈若犀看何氏的糊涂样子,心底难免又有了一个猜测。
纹儿该不会是碟中谍?
表面上是何氏的人,实际上另有其主。
何氏和柳氏给人都是明着来的,不屑耍手段,而三房和她又没有过节,那么纹儿真正的主人是谁也就呼之欲出了。
只是她们以为沈若犀是什么很害羞的人吗?精心安排一个棋子,把避火图藏在她的床下,这就是陷害?
藏在床底如果她没有好鼻子是闻不出来的,等大房发作出来她的闺誉也没了。
对大房来说这可是稳赚不赔的,毕竟一个闺阁女子就算侥幸发现了避火图也是不敢张扬的,可沈若犀不一样,她要害羞的话那也太看不起信息时代过来的人了。
“祖母,纹儿把奇怪的东西落在孙女房里了,孙女也不懂,以为她是思念旧主了才想把她还回来,祖母这么说那孙女就不还了,不过有一事孙女想弄明白……”
沈若犀让明月把避火图拿过来,“纹儿给的是什么东西?”
明月的脸都要羞红了,递过去的时候几乎不敢看。
何氏看了两眼脸色变得铁青。
这是什么意思?这样教坏小姐的下人如何能留?
还说什么这个东西是思念旧主的?那不就是诬陷她!
这么大年纪了,何氏可不受这鸟气,“李妈妈,去把那贱蹄子提过来打二十大板!然后扔到庄子上去。”
伯府庄子——下人收容所又添一员。
说完后何氏尤嫌不足,让李妈妈附耳过来:“这小蹄子既然想男人了,就给她在庄户上配一个!”
何氏当然知道纹儿这样的丫鬟是能配管事的,如果姿色再好点给未来姑爷做通房帮着小姐留人也是好的。
但三丫头是要嫁侯府的,哪能看那些东西提前坏了身心?
就算要看,也是在出嫁前让长辈指导着看,哪里轮得到一个丫鬟?
定是那丫鬟春心萌动,自己买来看的!
这样的丫鬟打死都行,可要过年了,打死人不免平添晦气,随便配个庄户汉就算了……
何氏越想越觉得自己心好,不自觉地端起茶盏来喝。
李妈妈走后屋子里安静极了,似乎能听到外面落雪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再次战战兢兢地进来说:“二小姐来了。”
谢南萍来了。
可何氏突然想不起来自己叫她来干什么了。
等谢南萍行了礼坐下喝着茶,何氏才想起来。
“你姑母说昨日事多,年礼也没备好,过两天再让你二表哥亲自送来,有一份是单独给你的。”
谢南萍谢过,何氏又问了几样琐事,无非是嫁妆上的事,谢南萍一一答过,谁知何氏又看向沈若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