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南安泰工程有限公司。
会议室的气氛,沉甸甸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林强坐在主位,召集了公司几位最核心的骨干。
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一张被水浸透的宣纸,说话的声音也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虚弱。
手臂上,那道被苏卡达诡异利爪划出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皮肤下的感觉却越来越糟。
一股阴冷、刺骨,仿佛带着活物般意志的寒气,跗骨之蛆般盘踞着,不断向骨髓深处钻去。
它不再仅仅是疼痛,更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他血管里、骨头缝里肆意穿刺、游走,带来一阵阵钻心蚀骨的剧痛和麻痒。
他强行压制着身体内部那冰火交加的痛苦,集中精神,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梁啸渊和刘善君。
“各位,”林强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身体最近出了点问题,需要离开一段时间,静养,同时处理一些……私事。”
梁啸渊和老刘对视一眼,神色瞬间绷紧,眼底深处是毫不掩饰的浓浓担忧。
“从今天起,”林强没有给他们追问的机会,继续宣布,“啸渊,你升任公司副总经理,全面负责公司的日常运营。”
“老刘,”他转向刘善君,“你升任工程部总监,技术和项目执行这块,以后就全靠你了,多费心。”
声音虽弱,但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我手里公司51%的股份,太多了。”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会议室里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愣住了,呼吸仿佛都停滞了一瞬。
“我拿出21%的股份,分给大家。”
林强平静地宣布,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啸渊,你一路跟着我,劳苦功高,这10%,你拿着。”
“老刘,你是公司的技术顶梁柱,定海神针,这5%,是你的。”
“剩下的6%,分给其他几位一直跟着公司风风雨雨打拼过来的骨干兄弟。”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只保留30%。”
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哗然声四起!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和复杂情绪。
梁啸渊猛地站了起来,声音急促,带着激动:“强哥!这绝对不行!公司是你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没有你哪有我们……”
“行了,啸渊。”林强抬起手,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打断了他。
“坐下。”
他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梁啸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坐了回去,只是眼神里的担忧和焦急更浓了。
“公司是大家的,不是我一个人的。”林强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不能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就让公司停摆,更不能让跟着我的兄弟们没饭吃。”
“以后公司的大小事务,你们多商量着来,放手大胆去做。”
他似乎在积攒力气,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
“圣耀御府那个项目,我已经跟圣耀的张总那边确认过了,后续30%的工程量,还是由我们安泰来做。”
这个消息让众人精神一振。
“主要是室内精装修的部分,”林强继续道,“利润空间很大,能到40%左右,非常可观。”
“不过,这活儿细,要求极高,还需要跟其他施工单位密切配合,不能出一点纰漏。”他看向刘善君,“老刘,这块你要亲自盯紧了,质量是我们的生命线,绝对不能砸了我们安泰的牌子!”
老刘,刘善君,这位经验丰富、一向沉稳的老工程人,此刻眼眶竟微微有些泛红,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强哥,你放心!我一定盯死!保证干得漂漂亮亮!”
“钱的问题,银行那边已经解决了,暂时不用担心。”林强最后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卸下重担后的深深疲惫,“大家稳住心态,把手头的活儿干好,这才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安排完这一切,一股强烈的脱力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林强。
眩晕感猛地涌上,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发黑,身体晃了晃。
他不动声色地扶住桌沿,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没有倒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体里的麻烦,远比公司刚刚渡过的危机要凶险百倍!
医院的检查报告摞起来有一指厚,翻来覆去,结论永远是那句苍白无力的“炎症指标略高”。
除此之外,查不出任何具体的器质性病变。
各种抗生素、消炎药,吃下去如同石沉大海,对那股阴寒诡异的能量没有丝毫作用。
它就像一条真正活着的毒蛇,带着冰冷的意志,盘踞在他的经脉深处,贪婪地、持续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生机。
手臂的肌肉时不时会毫无征兆地抽搐,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更让他心沉到谷底的是,丹田深处那股曾经带给他无限力量,助他数次渡过难关的神龙之力,此刻也像是被一层厚厚的坚冰彻底封印。
无论他如何集中精神去引导、去呼唤,都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甚至,在那股阴寒能量的侵蚀下,神龙之力似乎也被压制,变得沉寂而晦暗。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再拖下去,恐怕真的会……
他必须尽快找到解决这诡异“毒素”的方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强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冰与火般的痛苦较量,以及银行贷款到账后,那一线生机带来的、无比微弱却又无比珍贵的暖意。
这条路,还很长。
张继良,张伟……这笔账,也必须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
西医这条路,显然已经走到了尽头。
林强无力地靠在家里的沙发上,脸色比雪白的墙壁还要惨淡几分。
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刺麻和那种仿佛要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冷抽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挣扎的火星,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中医!
羊城的老城区,那些纵横交错的幽深巷弄里,历来是藏龙卧虎之地。
通过之前一个工程项目上认识的老板辗转介绍,林强七拐八绕,终于在一条僻静得几乎听不到车马喧嚣的巷弄深处,找到了一家门面古朴得像是从民国穿越过来的老式中医诊所。
诊所的门脸不大,斑驳的木门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混合了多种草药的独特香气扑面而来。
这气味并不刺鼻,反而带着一种时光沉淀下来的厚重感,奇异地让林强焦躁的心头稍稍安定了几分。
诊室里坐着一位老中医,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眼神清澈矍铄,腰板挺得笔直,丝毫不见一丝老态。
老中医姓秦。
他示意林强在对面的木凳上坐下,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三根看似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轻轻搭在了林强的腕脉之上。
随即,他闭上眼睛,凝神细细体会着脉象传来的信息。
诊室里异常安静。
只有墙上那老式挂钟指针移动时,发出轻微而规律的“滴答”声响。
偶尔,窗外幽深的巷弄里会传来几声慵懒的猫叫,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
秦老中医那花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缓缓蹙了起来。
他换了一只手,重新搭在林强另一侧的腕脉上,再次仔细诊脉。
这一次,他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困惑和不解。
“奇怪……当真是奇怪……”
秦老中医终于放下了林强的手腕,抬起眼,目光锐利地仔细打量着林强。
“小伙子,从你的脉象来看,气血异常充盈,根基更是浑厚无比。”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探究。
“这身体底子,比许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要好上太多。”
“五脏六腑也未见明显虚亏之象,精神也无萎靡不振。”
他微微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
声音也随之低沉了几分。
“但是,就在这看似平稳旺盛的脉象深处,却潜藏着一股极其阴寒、并且异常霸道的异种气息!”
“这股气息,绝非寻常的风、寒、暑、湿、燥、火这六淫外邪所能导致。”
“倒像是……像是中了某种阴毒的寄生虫之毒,又或者……”
秦老中医陷入了沉吟。
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老旧的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仔细斟酌着用词。
他的目光在林强苍白的脸和他手臂上那道颜色依旧暗沉的伤疤之间来回逡巡。
“更像是……南洋那边流传过来的一些……极为邪门的东西。”
“老朽行医大半辈子,像你这种情况,也是极为罕见。”
他摇了摇头。
“只在很多很多年前,老朽还在晋平老家的时候,似乎……见过一例有些相似的病人。”
林强的心脏猛地一跳!
几乎是脱口而出:“晋平?!”
“对,晋平。”
秦老中医点了点头,眼神有些飘忽地望向窗外。
仿佛陷入了极为久远的回忆。
“那也是个年轻人,当时好像……好像听人说是中了蛊毒。”
“他也是被一种很古怪的东西所伤,发作时的症状跟你现在描述的有些类似,但给我的感觉,似乎比你眼下的情况还要凶险几分。”
“那股力量,阴毒至极,简直不像这凡俗世间该有的东西。”
秦老中医说到这里,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心有余悸。
“那他后来怎么样了?找到解救的法子了吗?”
林强急切地追问,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
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后来啊……”
秦老中医收回目光,再次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遗憾。
“后来只是听说,他自己找到了解决的法子,至于具体是什么法子,老朽就不太清楚了,毕竟不是经我手医好的。”
“只隐约听一些江湖传闻提起,他后来好像是回乡下……养鸡去了?”
说到这里,老中医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当然了,这些都是些道听途说的江湖传闻,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他沉吟了片刻,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被遗忘的细节。
随后,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墙边的老药柜前。
在一个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旧抽屉里仔细翻找起来。
“不过……当年在晋平那边,倒是确实住过一个很奇怪的人。”
秦老中医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边缘已经泛黄、纸张质地也略显粗糙的便签纸。
“有人私下里说,他是个……蛊师。”
他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些许浓墨,在便签纸上写下了一个地址。
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沉稳。
“这是那个奇怪的人以前住过的地方,后来听说被他的一个朋友接手了,至于现在还在不在那里,老朽也不敢给你打包票。”
“小伙子,你可以去这个地址碰碰运气,或许……能找到一些对你有用的线索也说不定。”
他将写好了地址的便签纸递给林强,神色变得异常郑重。
一字一句地叮嘱道:“你一定要记住,你体内这东西,非同小可,绝不是寻常药物能够轻易化解的。”
“如果老朽没有猜错的话,你这,很可能就是中了传说中的……‘蛊’!”
“真要是那样,就必须找到真正懂行的人,才有解救的希望!切记!切记!”
蛊师?蛊?
这两个完全陌生的词汇,像两道刺目的闪电,骤然劈开了林强眼前笼罩着的重重迷雾!
外商会所独眼龙那张戴着黑色眼罩的狰狞面孔,以及那把闪烁着妖异乌光的诡异弯刀,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那利爪划破皮肤时,那种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触感,似乎又一次顺着他的脊椎骨,缓缓爬了上来。
林强接过那张薄薄的便签纸。
入手却感觉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之重。
这,或许就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他站起身,对着秦老中医深深地鞠了一躬。
声音因为激动和强行压抑的痛苦而显得有些沙哑:“多谢秦老先生指点迷津!大恩不言谢!”
收好那张写着地址的便签,林强转身离开了诊所。
他的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方向无比明确。
不管晋平那边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是龙潭还是虎穴,他都必须立刻动身去找一找!
手臂上那阴寒刺骨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他。
也在无声地提醒着他——时间,已经不多了!
然而,他才刚刚走出幽深的巷口,站在路边准备拦一辆出租车回家,简单收拾一下就立刻动身。
就在这时,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熟悉的号码。
林强皱了皱眉,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林强?”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带着几分威严的男声,语气听起来有些急促。
林强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是我,您是……周队?”
“刑侦支队,周骁野。”
对方迅速确认了身份,声音里压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火气,但更多的是一种焦急。
“有件紧急的事情,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下!”
林强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那不祥的预感瞬间变得强烈起来。
手臂的刺痛感,似乎也因为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而加重了一分。
“周队,恐怕有些不巧,我现在身体出了点状况,正准备……”
“唐振业被劫走了!”
周骁野没等他说完,便直接抛出了一个惊天炸雷,语气急促而凝重。
“就在昨天下午!押送前往监狱的途中,遭遇了火力强大的武装劫匪!”
“我们的人……牺牲了两位,还有四位重伤!犯人被当场抢走,现在下落不明!”
“根据现场人形对比,其中一人正是在外商会所和你们有短暂交手的独眼龙!”
林强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巨响,瞳孔骤然收缩!
唐振业被劫?!
光天化日之下,武装袭警,劫持重犯?!
还造成了如此惨重的伤亡!
这张继良、张伟,还有那个神秘诡异的独眼龙!
他们简直是疯了!
彻底疯了!
这是在公然挑衅整个国家的暴力机关!
他们难道真的连命都不要了吗?!
“这……这怎么可能?!”
林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依旧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