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铜鹤香炉吐着沉水香,烛影透过九重珠帘,将胡太后的凤冠霞帔染得如梦如幻。宇文渊踏过玉阶,寒铁戟尖在汉白玉地面划出细响,忽闻殿角璇玑琴起,正是崔秀宁惯用的《阳关三叠》,却在第三叠尾音处多了声“冰裂”——这是梧桐苑的警示暗号。
“宇文爱卿来得巧。”胡太后端起琉璃盏,盏中葡萄酒红得像凝固的血,“哀家新得一支前朝凤头钗,正想请你鉴赏。”她指尖轻叩案头,金缕屏风后转出个捧着漆盒的宫娥,朱漆盒面刻着展翅凤凰,眼瞳处嵌着两粒东珠,正是当年太武帝赏赐皇后的“双凤朝阳钗”。
宇文渊长揖及地,余光却扫向崔秀宁的方向——她素手抚琴,腕间青玉镯与琴弦共振,分明在传递“有毒”二字。漆盒打开时,凤头钗的金翎在烛火下流转,钗头凤凰口衔明珠,尾羽缀着九颗小粒鹤顶红,正是胡氏秘制的“九转断肠散”。
“太后厚爱,臣惶恐。”他伸手接钗,却在指尖触到凤凰尾羽时,忽然想起王若雪的算筹图——胡氏近日命人收购西域鹤顶红,恰与钗上毒粒数目相合。崔秀宁的琴音突然转急,《十面埋伏》的杀声中夹着三声短音,正是“剧毒,速退”。
“爱卿怎的不收?”胡太后的声音浸着笑意,凤冠上的珍珠链撞出脆响,“这钗上的凤凰,可是用太武帝当年的破虏戟熔金所铸。”她忽然望向殿外,羽林卫的明光铠在廊下投出森冷影子,“戴上它,便是哀家的人了。”
宇文渊忽然踉跄半步,指尖在钗头凤凰的眼瞳处一按,毒囊应声而开,却在毒烟腾起的刹那,将钗抛向殿中铜鼎。毒烟遇热炸开,竟在鼎内激起青焰——正是天机阁记载的“焚心香”,遇金即燃。
“臣……臣旧伤发作……”他抚胸跪倒,寒铁戟“当啷”落地,却在倒地时握住崔秀宁掷来的解药。胡太后的脸色骤变,她分明看见宇文渊指尖擦过钗头时,已将毒囊方向转向铜鼎,此刻青焰映着他苍白的脸,竟比戏台上的傀儡更真三分。
“传太医!”她拍案而起,凤纹裙摆扫落琉璃盏,葡萄酒在玉阶上蜿蜒如血。崔秀宁的琴音忽然转柔,《高山流水》的清越中藏着“假死”的暗调,宇文渊心领神会,任由羽林卫将他抬出殿外,指尖却悄悄扣住寒铁戟的破虏纹——那里藏着苏绾秘制的“闭息丹”。
冷宫偏殿,崔秀宁的璇玑帕擦过他额间冷汗:“胡氏在钗头设了双机关,尾羽藏毒,眼瞳藏针。”她取出银簪挑开凤头钗,果然在凤凰眼瞳里发现淬毒细针,“若不是你刚才碰的是尾羽,此刻怕是要遭针刑。”
宇文渊望着钗上的破虏戟熔金纹路,忽然轻笑:“太武帝若知自己的戟被熔成毒钗,怕是要从陵寝里起兵。”他服下解药,指尖抚过戟身的螭纹,“胡氏以为我中毒,定会连夜搜查寒梧旧邸——李虎,你带玄甲骑走密道,去截她给柔然的密信。”
更鼓二下,金銮殿的烛火突然熄灭,胡太后的咒骂声混着羽林卫的跑动声传来。崔秀宁望着宇文渊掌心的毒痕,忽然取出王若雪的算筹:“她算错了一步——以为你会顾忌太武帝遗物,却不知破虏戟的魂,从来不在金钗上,而在你手里。”
宇文渊起身,寒铁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戟头的璇玑锦囊与凤头钗的残片相叩,发出清越的鸣响。他知道,这场宴请,不过是胡氏的试探,而他将计就计的“中毒”,终将引蛇出洞,让她与柔然的勾结,在寒铁戟的光影里无所遁形。
是夜,洛阳城的暗巷里,李虎的玄甲骑如寒梧落叶般无声掠过,他们要截的,不仅是胡氏的密信,更是她妄图分裂胡汉的毒计。而金銮殿上,胡太后望着案头碎裂的凤头钗,忽然听见宫外传来战马嘶鸣——那是宇文渊的寒铁戟,在夜色中,又一次划破了她的阴谋之网。
凤头钗的残羽落在玉阶上,金翎上的毒痕渐渐被晨露冲淡,却在胡太后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忌惮。她忽然明白,宇文渊的“中毒”,不过是破虏阵的前奏,而真正的杀招,正藏在他握戟的掌心里,藏在崔秀宁的琴音中,藏在琅琊王氏的算筹里,终将在某个黎明,化作摧毁她专权的惊堂木。
寒铁戟横在偏殿门前,戟尖凝着的毒痕,恍若太武帝的血泪,在这金銮殿的夜色中,无声诉说着胡汉一统的信念。宇文渊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知道当朝阳升起时,他假装中毒的消息,将如晨雾般弥漫洛阳,而真正的破虏之战,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