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渡的雾比幽冥任何地方都浓。
林默扶着苏小满踩在湿滑的石路上，鞋底碾过枯黄的魂花，发出细碎的 “咔嚓” 声，却很快被湍急的水声盖过。脚下的河水是墨黑色的，泛着油腻的光，偶尔有半透明的魂影顺着水流漂过，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 —— 这是老丈地图上标着的 “安全路线”，可罗盘的指针从踏入忘川渡起，就没停过颤动，金红色的光里裹着丝暗红，像掺了血的糖。
“这雾…… 不对劲。” 苏小满往林默身边缩了缩，灵狐玉佩在领口烫得更厉害，指尖的灵狐火明明灭灭，“我能感觉到，雾里藏着东西，在吸周围的魂气。”
张阳扛着那截断成两截的桃木枝跟在后面，闻言赶紧把枝子横在身前，警惕地盯着雾里：“是跟血魔有关的邪祟吗？我虽然记不清，但总觉得…… 这雾里的东西比血蛇还恶心。”
林默没说话，只是把苏小满的胳膊扶得更紧，另一只手攥紧罗盘，指尖往罗盘中心按了按 —— 金红色的光往外扩了半寸，勉强把三人罩在里面，雾里的寒意瞬间退了些，可那股若有若无的 “吸扯感” 却更明显了，像是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拽他们身上的灵魂能量。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面的雾突然变得更浓，浓得能看见白色的雾团在飘，河水里的魂影也突然消失了，只剩下湍急的水声，像是有人在水里拖拽重物。罗盘的指针猛地往左边转，暗红的光瞬间盖过了金红，林默心里一沉，刚想喊 “退”，就听苏小满尖叫一声：“小心！上面！”
林默抬头的瞬间，头皮都炸了 —— 雾里突然俯冲下来几十只黑影，巴掌大，尖牙利爪，翅膀展开时带着股腥甜的血味，不是普通的蝙蝠，是血蝙蝠！它们的眼睛是暗红色的，盯着苏小满的方向，显然是盯上了她虚弱的灵魂能量。
“小满！躲我身后！” 林默一把将苏小满推到身后，罗盘往空中一抛，金红色的光炸开，逼退了最前面的几只血蝙蝠。可血蝙蝠太多了，炸开的光只挡了一瞬，剩下的立刻绕到侧面，朝着张阳扑过去 —— 张阳虽然失忆，但身上的阳气比苏小满足，也是个不错的 “目标”。
张阳本能地举起断桃木枝，对着扑过来的血蝙蝠横扫过去。他没学过什么章法，动作却异常利落，枝子的断口正好扫中一只血蝙蝠的翅膀，“咔嚓” 一声，蝙蝠的翅膀被打断，掉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很快化作一团黑烟 —— 桃木的阳气能克邪祟，这一点他就算失忆也没忘。
可血蝙蝠根本不怕死，一只被打落，立刻有两只补上来，尖牙朝着张阳的脖子咬去。张阳往后退了半步，脚下一滑，差点摔进忘川河，他下意识地把桃木枝往身前一刺，枝子的断口正好戳进一只血蝙蝠的眼睛里，蝙蝠发出刺耳的尖叫，化作黑烟消散。
就在这时，林默突然愣住了 —— 张阳刺出那一下的动作，太熟练了！不是普通人的本能反应，是有章法的，手腕下沉，手臂发力，正好对着邪祟的弱点，像是…… 断剑门的剑法？
他刚想细看，就听苏小满喊：“默哥！右边还有！” 林默赶紧回头，三只血蝙蝠正绕到苏小满侧面，他赶紧冲过去，指尖凝出阳气，对着蝙蝠的翅膀拍过去，阳气碰到蝙蝠，发出 “滋滋” 的声响，蝙蝠瞬间被烧得只剩灰。
可这边刚解决，张阳那边又出事了 —— 一只体型比其他蝙蝠大两倍的血蝙蝠，从雾里冲出来，爪子抓住了张阳的桃木枝，尖牙对着他的手心咬去。张阳疼得 “嘶” 了一声，另一只手突然攥成拳，对着蝙蝠的头狠狠砸过去 —— 这一拳下去，蝙蝠的头直接被砸爆，化作黑烟，可张阳的手心却被蝙蝠的尖牙划了道口子，渗出血珠。
“张阳！你没事吧？” 林默赶紧跑过去，想帮他处理伤口，可刚碰到张阳的手，就看见张阳手心的血珠突然被吸进皮肤里，紧接着，他手心慢慢浮现出几道淡红色的纹路，像细小的剑刃，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很快又淡了下去，若不是林默看得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我没事…… 就是有点疼。” 张阳甩了甩手，没注意到手心的纹路，只是皱着眉，“刚才那一下…… 我好像知道该怎么打了，就像…… 身体里有个声音在教我。”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 —— 淡红色的剑纹，加上刚才那熟练的刺击动作，断剑门！他祖父的日志里提过，断剑门的弟子手心都会有剑纹，是练剑时用阳气养出来的，可张阳怎么会有？他之前明明说自己只是个普通的草药郎，怎么会懂断剑门的剑法？
“张阳，你以前…… 是不是学过剑法？” 林默试探着问。
张阳愣了一下，挠了挠头，眼神里满是困惑：“剑法？我不知道啊…… 我只记得自己是采草药的，连剑都没碰过几次，刚才那几下，就是…… 本能反应。”
林默没再追问，心里却埋下了个疑团 —— 张阳的失忆肯定不简单，他的身份，还有这断剑门的剑纹，绝对和之前的事有关。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雾里的血蝙蝠越来越多，刚才被打落的只是一小部分，剩下的在雾里盘旋，眼睛的红光越来越亮，显然是在等机会再次突袭。
“不能再耗了！” 苏小满扶着林默的胳膊，虚弱地说，“我的灵狐火还能撑一会儿，我们冲过去，前面地图上标着有个石亭，能挡雾，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林默点点头，把罗盘收进怀里，从背包里掏出之前剩下的黄纸，快速做了两个简易的阳气符，递给张阳一个：“把符贴在桃木枝上，阳气能逼退蝙蝠，我们护着小满，往石亭冲！”
张阳接过符，赶紧贴在断枝上，符纸一碰到桃木，立刻燃起金红色的光，枝子的断口也跟着亮了起来。林默也把符贴在自己的桃木剑上（之前从血池殿捡回来的，虽然有裂纹，但还能用），对着雾里大喝一声：“冲！”
三人呈 “品” 字形往前冲，林默在左，张阳在右，护着中间的苏小满。血蝙蝠见状，立刻从雾里俯冲下来，张阳举起亮着光的桃木枝，对着蝙蝠横扫过去，这次他的动作更熟练了，枝子的断口划过一只蝙蝠的翅膀，金红色的光瞬间烧穿了翅膀，蝙蝠化作黑烟。
“好样的！” 林默忍不住喊了一声，手里的桃木剑也没停，对着扑过来的蝙蝠刺过去，剑刃上的阳气烧得蝙蝠尖叫连连。苏小满也没闲着，指尖的灵狐火虽然弱，却精准地对着蝙蝠的眼睛甩过去，青金色的火碰到蝙蝠的眼睛，蝙蝠立刻失去方向，撞在旁边的石头上，化作黑烟。
可血蝙蝠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冲了没几步，林默的胳膊就被一只蝙蝠的爪子划了道口子，血珠渗出来，立刻被雾里的蝙蝠闻到，更多的蝙蝠朝着他的方向扑过来。张阳见状，赶紧冲过来，用桃木枝挡住蝙蝠，对着林默喊：“默哥！你护着小满先走！我来挡它们！”
“不行！要走一起走！” 林默刚想反驳，就见张阳突然举起桃木枝，对着雾里的蝙蝠刺过去 —— 这次的动作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手腕转动，枝子的断口像剑一样，精准地刺进一只蝙蝠的心脏位置，蝙蝠瞬间化作黑烟。紧接着，他又对着另一只蝙蝠劈过去，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完全是断剑门的 “断水剑法”！
林默看得清清楚楚，张阳手心的淡红色纹路又浮现出来，比刚才更明显，顺着手臂往上爬了半寸，又很快淡下去。张阳自己也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刚才那一下…… 好像更清楚了，就像…… 以前经常这么练似的。”
“别想了！先冲过去！” 林默赶紧拉着苏小满往前跑，张阳也反应过来，跟在后面，用刚 “想起来” 的剑法，不断打落扑过来的血蝙蝠。
又跑了约莫几十步，前面终于露出石亭的轮廓 —— 石亭是青黑色的，上面刻着和镇魂阁一样的符文，显然是上古时留下的，能挡邪祟。林默心里一喜，赶紧加快速度，把苏小满扶进石亭里，张阳也跟着冲进来，赶紧把石亭的石门关上。
“砰！砰！砰！”
血蝙蝠撞在石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可石门上的符文瞬间亮起，淡金色的光把蝙蝠挡在外面，撞上来的蝙蝠很快化作黑烟，剩下的在外面盘旋了几圈，终于慢慢散去，雾里的 “吸扯感” 也消失了。
三人靠在石亭的柱子上，大口喘着气。苏小满的脸色更白了，灵狐玉佩的光暗了不少，显然是刚才用灵狐火耗了太多灵力。张阳的手心还在隐隐作痛，他低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觉得刚才那几下剑法，让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忘了很久的东西，终于要冒出来了。
林默却没放松，他走到石门边，透过缝隙往外看，确认血蝙蝠真的走了，才回头看向张阳，眼神里满是探究：“张阳，你再想想，除了采草药，你以前有没有接触过剑？或者…… 听过‘断剑门’这三个字？”
张阳皱着眉，使劲想了想，摇了摇头：“断剑门？没听过…… 我真的只记得采草药，还有…… 被血魔偷袭的那一幕。”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刚才打蝙蝠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个模糊的影子，穿着灰色的衣服，手里拿着剑，在教我怎么劈、怎么刺……”
林默心里的疑团更大了 —— 灰色衣服、拿剑的影子，很可能是断剑门的人！张阳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他的失忆，说不定和断剑门有关，甚至和血魔抓他，都可能不是偶然。
就在这时，苏小满突然指着林默的罗盘，声音带着惊讶：“默哥！你的罗盘…… 光变了！”
林默赶紧低头看 —— 罗盘的指针不再颤动，金红色的光里，那丝暗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淡红色的光，正指着石亭外面的一个方向，和张阳手心的纹路颜色一模一样。
“这是……” 林默心里一动，突然想起老丈说的 “盯着钥匙的邪祟”，还有张阳手心的剑纹，“难道…… 这光和张阳的剑纹有关？或者说，和断剑门有关？”
张阳也凑过来看，好奇地问：“罗盘的光怎么会变？难道是在指什么东西？”
林默摇了摇头，把罗盘收起来：“现在还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你的身份，还有断剑门，绝对和我们接下来的路有关。” 他顿了顿，看着两人，语气坚定，“等出了幽冥，我们一定要查清楚，不管你以前是谁，我们都会帮你想起来。”
张阳点点头，眼里满是感激：“谢谢你们，默哥，小满姐。”
苏小满笑了笑，靠在柱子上，闭上眼休息：“先别想这些了，我们在石亭里歇会儿，等我灵力恢复点，再继续赶路。刚才血蝙蝠祟然走了，但谁知道前面还有没有别的邪祟。”
林默嗯了一声，走到石亭门口，继续警惕地看着外面。雾慢慢散了些，能看到忘川河的水流变得平缓，远处的天空泛起一点淡蓝色 —— 那是阳界的方向。可林默心里清楚，他们离出幽冥还远，张阳的身份、断剑门的秘密、还有盯着钥匙的邪祟，都像藏在雾里的血蝙蝠，随时可能再次袭来。
而张阳手心那道若隐若现的淡红色剑纹，就像一个开关，迟早会打开他失忆的闸门，露出所有被隐藏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