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轮重铸时
楚念感觉自己的骨骼正在发出青铜碎裂的声响。
进化符文在左臂疯狂蠕动，那些曾温顺游走于血脉的金色纹路此刻像烧红的铁丝，正顺着神经突触往天灵盖钻。维度平衡盾悬在马里亚纳海沟上空三百公里处，盾面蛛网般的裂纹里渗出幽蓝的高维能量，每一次震颤都让太平洋掀起千米巨浪。
“撑不住了......”她咬碎了后槽牙。刚才那根由纯能量构成的高维手指擦过盾缘时，楚念亲眼看见澳大利亚东海岸的臭氧层像玻璃纸般卷成碎片，熵化孢子正顺着破口往对流层里灌。白璃在灵狐树网络里尖叫，说东南亚的雨林已经开始结晶化，那些会移动的水晶簇里还嵌着没来得及逃离的村民。
平衡盾突然发出蜂鸣。不是濒临破碎的哀鸣，而是某种沉睡之物苏醒的低吟。楚念左胸的符文突然爆开强光，她在剧痛中看见无数记忆碎片从光里涌出来——不是她的记忆。
是楚临风的。
一、十二道影子
意识沉入深海的瞬间，楚念听见了齿轮咬合的声响。
她站在星舰指挥舱里，脚下是泛着冷光的合金地板，十二道穿着银色战甲的身影背对着她。舷窗外是正在坍缩的熵核，那团暗紫色的能量体像颗腐烂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喷吐出足以湮灭行星的冲击波。
“第七道封印松动了。”最左侧的战甲开口，头盔面罩下渗出淡金色的血液，“熵核正在吞噬维度壁垒，再不想办法，银河系会变成高维生物的牧场。”
“楚临风，你的平衡符文能撑多久？”站在中央的女性战甲转过身，她的肩甲刻着守界者星图，面罩透明处露出和凌星瞳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瞳孔。楚念突然认出她——凌月，守界者联盟的初代领袖，凌星瞳的太祖母。
楚临风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时，楚念浑身汗毛倒竖。那声音和她自己的声线重叠着，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沧桑：“最多三个星时。但引爆熵核会让地球地核暴露在维度裂缝里，那里的原初熵核碎片......”
“必须有人留下。”右侧的战甲摘下头盔，露出张覆盖着鳞片的脸，“我用龙族星舰堵住裂缝，你们带反熵密钥去第三旋臂。”他脖颈处的鳃裂还在渗血，显然刚从熵化前线撤下来。
记忆突然剧烈晃动。楚念看见十二道光束从指挥舱射向熵核，每道光束里都裹着枚发光的符文。爆炸的强光淹没一切前，她看清了最后一幕：楚临风将自己的符文拍在星舰核心上，符文融入金属的瞬间，十二道身影同时转身，背后的战甲编号在强光中逐一亮起——
“守界者零号，凌月。”
“守界者三号，敖沧。”
“守界者七号，云无殇。”
十二道编号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楚念的灵魂。
二、符文共生
“楚念！醒醒！”
凌星瞳的呼喊像根冰锥刺破记忆。楚念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悬浮在平衡盾中央，左臂的进化符文已经蔓延到半张脸，那些纹路在眼角开出星形的花，花瓣边缘还在不断生长出新的符文链。
高维手指再次从裂缝里伸出来。这次它没有攻击，而是悬在盾前三十米处，指尖滴落的能量液在虚空中凝成晶体，每个晶体里都嵌着颗正在坍缩的微型恒星。
“维度引擎的安全锁......”楚念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陌生的男声，“原来在这丫头身体里。”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抬起左手，进化符文顺着指尖流向平衡盾。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裂纹突然开始重组，像破碎的万花筒被一双无形的手拼回原状。更诡异的是盾面浮现的纹路——不再是楚念熟悉的平衡符文，而是种从未见过的三重螺旋结构，最外层缠绕着楚临风的符文链，中层是守界者血脉纹，核心处跳动着巨像舰魂的蓝光。
“是你......”凌星瞳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悬浮在不远处，星环突然剧烈震颤，“楚临风前辈？”
“算不上前辈了。”楚念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左眼的瞳孔变成纯金色，“只是片没烧干净的灰烬。”
平衡盾在此时完全展开。直径百公里的盾牌表面亮起十二道环形纹路，每道纹路里都开始渗出银白色的雾气。高维手指突然剧烈抽搐，楚念（或者说楚临风）能感觉到那东西的恐惧——它认出了这些雾气的来历。
第一道雾团炸开时，楚念看见位穿着兽皮战甲的巨人。他手里握着根裹着雷电的图腾柱，裸露的臂膀上爬满熔岩般的纹路，正是守界者三号敖沧。记忆碎片再次涌来：这头龙族守界者当年为了封堵熵核裂缝，抱着颗白矮星撞进了维度夹缝，最后只留下片能自我再生的龙鳞，现在正嵌在凌星瞳的星环里。
“老泥鳅还是这副暴躁模样。”楚临风的意识轻笑。
第二道雾团里走出位披着星图披风的女性。凌月的身影比全息史料里清晰百倍，她腰间悬着的星盘正在缓慢转动，盘面上的地球坐标闪着红光。楚念突然想起凌星瞳血祭星图时看到的影像——这位初代领袖最后是笑着按下熵核引爆器的，她说守界者的誓言不是要守住永恒，而是要守住文明重生的可能。
“凌家丫头的血脉倒是纯净。”楚临风的意识带着赞许，“比她太爷爷那混小子强多了。”
光轮依次亮起。持剑的云无殇、驭火的白璃先祖、骑着机械巨狼的星际游侠......十二道身影在光轮中逐渐凝实，他们的战甲上都带着相同的星徽，星徽中央是半枚残缺的平衡符文。当最后一道光轮亮起时，楚念看见位穿着现代西装的中年男人——那是百年前的楚临风，他胸口别着枚议会徽章，笑容里藏着未说出口的疲惫。
十二道光轮突然开始同步转动。楚念感觉平衡盾里涌入股无法形容的力量，那不是高维能量的狂暴，也不是熵化能量的腐蚀，而是种古老而沉静的秩序，像宇宙大爆炸前那瞬间的绝对平衡。
高维手指猛地向后缩回裂缝。但已经晚了，十二位守界者的影像同时抬起手，他们掌心的符文与平衡盾共振，在虚空中织成张巨大的网。楚念看见网眼里流动着无数细小的光粒，那是被熵化能量吞噬的灵魂——有百年前牺牲的守界者，也有刚刚在东南亚结晶化的村民。
“守界者阵列，重启。”十二道声音叠加在一起，震碎了维度裂缝周围的空间。
楚念的意识在此时短暂夺回身体控制权。她看着那些光粒顺着光网回到地球，看着澳大利亚的臭氧层开始自我修复，看着白璃在灵狐树网络里喜极而泣。左臂的进化符文渐渐平息，楚临风的意识像退潮般往下沉。
“丫头，记住了。”最后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平衡不是不打破，是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亲手重建。”
十二道光轮在此时化作实体战铠，顺着光网流到楚念身上。当最后一片肩甲扣合时，楚念看见维度裂缝深处亮起无数光点——那是高维舰队的轮廓，但这次，她不再感到恐惧。
战铠胸口的平衡符文突然发烫，楚念低头，发现那半枚残缺的符文正在自己的血液里，慢慢拼回完整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