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枯叶撞上山道石壁，碎成几片。云逸贴着岩缝挪身，指尖在冷石上一撑，整个人滑进凹处。半炷香前，他借风遁符掠过第三道哨岗，此刻气息压到最低，连呼吸都卡着节拍。元婴未稳，每动一次都像踩在刀尖上走。
他摸出一枚铜片，刻着“巳”字。这是昨夜卜卦剩下的七枚之一。铜片突然震了下，边缘发烫。巡逻来了。
云逸缩进阴影，听着脚步由远及近。两息后，两名灰袍修士擦身而过，腰间挂着的铁符轻轻相撞。等脚步彻底消失，他才抽出残碑碎片，贴在岩面。符文一闪，一道微弱波动顺着石壁爬向深处。
洞窟就在下面。
他撬开一块松动的石板，滑进暗道。底部铺着吸灵砂，能断神识外放。但残碑上的符文是对方阵法同源，反向牵引下，仍能捕捉到一丝信号跳动。云逸闭眼，用灵力在脑中画出波动轨迹——三长两短，停顿，再三长。这不是随机波动，是编码。
有人在发令。
他掏出玉简，将波动转为符点记下。刚收好玉简，头顶传来石板合拢声。联络阵换防了。云逸没动，等那阵法波动重新稳定，才沿着符文指引的方向，摸到洞窟尽头。
一面石墙上嵌着九块铁牌，每块连着一根血线，通向墙后。血线微微搏动，像脉搏。他认得这手法——牵命阵，靠活人供血维持运转。九个门派，九条命脉，全系在这墙上。
石桌上有张未烧尽的符纸，边缘焦黑，残留半句指令：“辰时动，先扰言，再封灵，终断魂。”
三波杀局，如期而动。
云逸把符纸残角收进袖袋，原路退回。风遁符只剩最后一张，不敢再用。他沿着来路爬出暗道，刚落地，远处钟声响起。三响，急促。
论道会开始了。
——
月璃站在洞府院中，手里握着那枚银铃。铃身还是冷的，但内里浮光闪了一下。她立刻掐诀，铃音无声扩散，将云逸留下的玉简裹住。血印浮现，“莫信”二字边缘泛起微红。
不是随便写的。
她把玉简翻过来，用银铃灵波扫过背面。一行极淡的刻痕浮现：“巡查若至，启地枢。”
云逸早料到有人会来。
她走到院角石灯旁，指尖在灯座第三圈纹路上划了三下。地下传来机括轻响，整座洞府的地气突然一滞。九曲迷踪阵，活了。
不到半盏茶，三名执事堂弟子登门，说是例行巡查。月璃迎出去，脸上无异色。领头那人目光扫过院落，忽然皱眉：“这地气……”
“前日修过阵基。”月璃侧身让路，“请进。”
三人踏入院门，脚刚沾地，身影就偏了半寸。月璃没动，只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明明朝的是正厅，却拐进了柴房。柴房门自动合上，里面传来一声闷响。
阵成了。
她转身回屋，从床底拖出云逸留下的铁箱。打开后，取出一张“影蔽符”贴在窗框，又将“血忍符”压在门槛下。这些都是保命用的，云逸从不舍得动。现在全铺了出去。
银铃又震。
她立刻感应，铃中浮现会场画面：云逸站在石台上，四周坐满各派修士。三大派长老居高临下，一人开口：“云逸，你机缘来路不明，今日当众说明。”
第一波，开始了。
——
云逸抬头，看着那长老：“我十六岁挑水入山，三年才换一本残卷。筑基时丹炉炸裂，手废了三个月。金丹那一战，差点死在黑鸦谷。你们问我机缘从哪来？”他顿了顿，“就从这儿来。”
他抬起右手，掌心一道旧疤横贯，是当年炼丹失控留下的。
台下有人低语。三大派长老互看一眼，第二人起身：“那你可敢接受灵力查验？若无邪修手段，为何近期灵压异常？”
话音落，会场四角石柱突然亮起符纹。合击阵，启动了。
云逸不动，只在袖中掐了个印。
月璃在洞府内睁眼，银铃一震，她指尖疾点，将灵波注入窗上影蔽符。符纸瞬间燃尽，会场四角的符纹同时闪了一下，节奏错开半拍。
合击阵，断了一瞬。
阵中修士灵力反冲，两人闷哼后退。云逸趁机踏前一步，手中残碑符文猛然亮起，对准自己胸口——那里贴着从联络阵带出的铁符碎片。
符文对碰，嗡鸣炸开。
全场神识被震得一滞。云逸的声音穿透混乱：“这阵法，和你们在幽谷道用的一样。三波杀局，先乱我名，再封我灵，最后灭我魂。你们等的就是这一刻——让我‘暴起伤人’，坐实邪修之罪。”
没人说话。
他看向三大派长老：“你们说要查我机缘，却不许我辩。说要公议，却设阵压人。若我真有罪，何必费这么多手脚？”
一名小门派弟子突然开口：“那……那指令是谁发的？”
云逸从怀中取出玉简，灵力注入。昨夜记下的波动符点浮现空中，化作九条血线，连向九个门派名号。最后一条，直指幽谷道深处。
“指令从这里发。”他声音沉下，“血线连着活人。你们当中，有人在供命。”
全场死寂。
三大派长老脸色微变，其中一人猛地起身：“荒谬！你血口喷人！”
云逸冷笑：“你们急什么？还没到第三波。”
他话音未落，会场外传来破空声。三道黑影扑来，手持断魂刃，直取他咽喉。
第三波，杀招来了。
云逸不退，反而迎上一步。袖中最后一张风遁符瞬间燃尽，身形一闪，已绕到左侧杀手背后。右手抽出腰间短刃，反手插入对方肋下。那人连哼都未哼，倒地抽搐。
另两人一滞，攻势慢了半拍。
就这一瞬，云逸左手拍地，残碑符文炸开，顺着地面冲向四根石柱。符纹再次亮起，但这次，信号反向冲进阵眼。
联络阵过载。
远处幽谷道洞窟内，九块铁牌同时爆裂，血线倒灌。墙后传来惨叫，接连不断。
会场上，三名杀手突然抱住头，跪倒在地。其中一人嘴角溢血，眼神涣散。
云逸站直，看着三大派长老：“你们的指挥断了。现在，他们听不到命令，只会乱杀。”
他一步步走向高台：“谁还想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