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的手掌还贴在剑柄上，那道裂痕像是活的一般，隐隐透出一丝温热。他没有收回剑，也没有再看尸体一眼，而是将神识缓缓铺开，沿着幽谷向四周延伸。
玉简接连震动。一条又一条传讯符光从天边掠来，落在他的袖中，堆叠成片。他逐一开启，声音平静：“报失踪时间、地点、弟子血脉特征，其余废话不必多说。”
月璃站在不远处，指尖轻点空气，一缕缕残存的灵力如蛛丝般浮现，在她眼前交织成网。她闭目片刻，睁开时眼神微凝：“不止一处传送阵。三处隐匿节点，都连着地下暗河的流向，能量波动一致。”
赵九霄蹲在地上，用阵盘边缘划过泥土，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是临时布的阵。根基深，运转久，至少存在了半个月以上。那些失踪的人……不是突然被抓走的，是被一步步引过来的。”
柳青从谷口折返，脚步略沉。“坊市里全在传，说我们惊扰了远古封印，引来灾祸。好几个小门派的弟子堵在东路上，举着旗子要讨说法。”
云逸终于松开剑柄，从储物袋取出一块青铜罗盘。指针剧烈晃动，最终指向断崖下方三百丈处。“他们不想让我们查下去。所以先动手杀一批死士，再放消息搅乱人心。”
“这不是普通的阴谋。”月璃低声说，“那个守门人能听见。只要有人靠近真相，它就会反击。这些谣言……也是它的手。”
赵九霄脸色一变：“你是说，连散布消息的人都不一定知道自己在为谁做事？”
“未必是它直接控制。”云逸盯着罗盘，“更像是某种规则在自动运行。就像陷阱的机关，一旦触发，就会层层推进。”
柳青冷笑一声：“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已经被套进去了？一边查线索，一边还得背黑锅？”
“那就撕开这张嘴。”云逸抬眼看向她，“你再去一趟坊市，找那些发令牌的人。别硬碰，记下他们的行动路线和交接方式。”
他又转向赵九霄：“你在营地周围加三层预警阵，重点防精神类入侵。刚才那具尸体临死前被人远程切断生机，说明对方有高阶修士坐镇后方。”
赵九霄点头，迅速取出符纸开始布置。
月璃忽然伸手按住云逸手腕：“你的气息不太稳。刚才那一战消耗不小，现在又要应对多方压力，不能硬撑。”
“我没时间调息。”云逸反手将一枚定位钉递给她，“你去西面老松林布假象，让他们的耳目以为我们已经撤离。我得把真言镜阵立起来。”
“你要公开死士的记忆？”她皱眉。
“不公开，就没人信我们。”他说，“他们会继续被蒙蔽，直到所有人都变成‘钥匙’。”
一刻钟后，幽谷入口处升起一面半透明的光幕。赵九霄将一枚刻满纹路的铜镜嵌入地面阵眼，双手结印，低喝一声：“启！”
空中浮现出一段影像——黑衣人跪地喘息，声音沙哑：“我们都是钥匙……活着的钥匙……只要有人打开门，所有被选中的都会醒来……变成它的手……它的脚……”
围观的修士越来越多。起初只是零星几人躲在远处观望，后来竟有数十人从山路赶来，挤在光幕前。
“这……这是真的？”一名年轻弟子声音发颤，“我师弟三天前失踪，族谱显示他有古玄血脉……难道他也……”
“胡扯！”人群中突然有人怒吼，“这是妖言惑众！那天玄宗禁地千年未动，哪来的什么守门人？分明是你们擅闯惹祸，还想拉整个修仙界垫背！”
云逸目光扫去，那人胸前挂着一枚双蛇缠绕的令牌，说话时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在压抑某种指令。
“你说我们是祸源。”云逸往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你告诉我，为何最近失踪的弟子，八成以上都带有古玄血脉？为何他们的最后踪迹，全都指向东侧断崖？”
那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你们可以不信我。”云逸抬手指向光幕，“但你们可以自己查。问问失踪者的同门，他们有没有做过关于星图的梦？有没有无故往断崖方向行走的经历？”
人群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柳青匆匆赶回，脸色难看：“不好了，又有三个门派传来消息，今天早上各自少了两名弟子。位置分散，但灵气残留的痕迹……和这里的传送阵完全吻合。”
赵九霄猛地抬头：“扩散速度加快了。之前是每天一到两人，现在是一天六个。”
月璃迅速掐算片刻，声音冷了下来：“照这个节奏，七日内，九极界三成带有古玄血脉的修士都会被标记。等到数量足够，门就会开。”
云逸握紧手中长剑，转身走向断崖边缘。
风从深渊吹上来，带着潮湿的腥气。
还没走出十步，地面猛然一震。
三道黑影从雾中跃出，直扑营地中央。一人攻向月璃，招式专破防御；一人逼迫赵九霄中断施法；第三人手持弯刀，一刀劈向柳青咽喉。
云逸旋身拔剑，剑锋划地而起，一道震荡波自脚下扩散，三人动作同时一滞。
月璃翻身后撤，双手结印，一层淡蓝光罩笼罩住赵九霄。柳青矮身躲过刀锋，反手掷出两枚短刃，逼退对手。
“金丹后期。”赵九霄咬牙，“而且配合熟练，不是散修。”
“是冲着我们来的。”柳青抹掉嘴角血迹，“专门挑我们分神的时候动手。”
云逸不再言语，剑尖点地，体内灵力顺着剑身注入大地。片刻后，地下传来沉闷轰鸣，三条隐藏的灵脉短暂紊乱，敌人脚步错乱。
他与月璃背靠背站定，两人灵力交汇，形成一道旋转护盾。赵九霄趁机甩出三张困龙符，分别贴在两名敌人脚底。符纸燃起紫焰，将他们牢牢钉在原地。
第三人见势不对，身形一闪，化作黑雾钻入崖壁裂缝。
临消失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嘴唇开合：
“你们阻止不了归墟之门开启。”
云逸没有追击。他低头看着剑柄上的裂痕，那道缝隙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银光一闪而逝。
他缓缓抬起剑，指向断崖下方涌动的暗流。
“我们不是来阻止门开的。”
“我们是来关上门的。”
月璃走到他身边，轻声问：“什么时候下？”
“等赵九霄加固完最后一道封锁阵。”
“可你还未恢复。”
“没时间了。”他说，“再拖一天，就多三十个‘钥匙’。”
柳青检查完装备，拎起短刃：“我走前面。”
赵九霄收起阵盘，脸色苍白：“我已经把预警范围扩到五里，一旦有异动，立刻引爆埋下的雷符。”
云逸点头，正要开口，忽然察觉剑尖微微颤动。
不是因为风。
而是从地下深处，传来一阵极其规律的搏动，像心跳，又像某种古老钟摆的回响。
他低头看向脚下的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