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嘴唇蠕动，吐出三个字：“别信他。”
话音落下，云逸立刻抬手按住其腕脉。脉搏跳得极乱，时快时慢，仿佛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撕扯。他迅速翻过对方手掌，掌心纹路被黑线侵蚀，像墨汁滴入清水般缓缓扩散。
“还没彻底失控。”云逸低声道，“还能救。”
月璃蹲下身，指尖轻触那人额角。精神力如细丝探入，刚一接触便察觉异常——识海深处有层层阻隔，像是被人用粗暴手段封死记忆，只留下碎片般的画面来回闪现：幽暗山洞、扭曲符文、血色晶石……还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阵法中央，双手高举，口中念着某种咒语。
她猛地抽回手，呼吸微滞。
“是人为种下的禁制。”她看向云逸，“他在引导这些人走火入魔，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控制。”
赵九霄站在石室门口，刀尖点地，眉头紧锁：“那句‘别信他’，到底是谁不信？我们，还是他自己？”
云逸没答。他从怀中取出玉简，摊开在掌心。上面拓印的符文图谱泛着微光，与矿道中所见阵法残迹一一对照。很快，他找到了相同点——那是一组辅助引灵的副纹，本应起稳定作用，但眼前这人身上残留的痕迹却将其倒置使用，导致灵力逆冲经脉。
“这不是正统传承。”他说，“是歪曲后的仿制品。”
“所以那些人练功走火，并非资质问题。”月璃接道，“而是从一开始，功法就是错的。”
赵九霄冷笑一声：“故意散播残缺功法，诱使人修炼，再趁机操控。这招够阴。”
云逸收起玉简，目光落在昏睡之人手腕内侧的疤痕上。那道伤痕呈环形，恰好对应阵法启动时的能量节点。
“他们被当成试验品，也是信号。”他说，“有人想让我们知道这里有事发生，然后追过来。”
“陷阱？”赵九霄握紧刀柄。
“也是线索。”云逸站起身，“既然敢引我们来，就一定留下了痕迹。”
三人离开矿洞，返回镇外药园。伤者仍被铁链锁在偏院，情况未变。云逸逐一检查三人脉象，发现共同之处——每人都曾在夜间进入这片药园，在同一块区域打坐吸纳灵气。
“这里有问题。”他说。
赵九霄带人掘开地面，挖出三块埋藏的石板。每块石板都刻有简易引灵阵，结构粗糙，材料普通，但排列方式却与矿道中的阵法一致。
“批量制作的。”赵九霄踢了踢石板，“手法不精，但数量不少。”
云逸蹲下查看阵眼位置。那里残留一丝极淡的波动，虽已消散大半，但仍能辨认出能量流向——直指北面山道深处。
“源头在矿洞更里面。”他说，“这些只是分支节点。”
月璃闭目感应片刻：“我能感觉到残留的精神印记。那些人不是自愿来的，是被某种声音吸引，像是梦中听见了呼唤。”
“幻听引诱，再以阵法催化。”云逸眼神渐冷，“他不需要强迫，只要让人主动踏入陷阱。”
赵九霄啐了一口：“邪修惯用的手段。”
“但这次不同。”云逸摇头，“他模仿的是遗迹里的节律，说明他知道那地方的存在。而能接触到那种层次传承的，不会是无名之辈。”
三人沉默片刻。
“现在怎么办？”赵九霄问。
“审清楚这个活口。”云逸转身走向临时拘押点，“他还有话没说完。”
被擒者仍昏迷不醒。云逸以灵力探入其经脉，发现一股异样气息正沿着脊椎向上游走，速度缓慢，却带着明确目的——直冲识海。一旦抵达，必会引爆神魂。
“有人在远程灭口。”他说。
月璃立刻结印，精神力化作屏障护住对方识海。云逸则出手如电，连封三处要穴，截断那股气息的路径。黑气在体内撞了几撞，终是停滞下来。
片刻后，那人睁开了眼。
瞳孔浑浊，视线涣散，嘴唇微微颤抖。
“你是谁派来的？”云逸低声问。
那人喉咙滚动，发出沙哑的声音：“山……腹……”
“山腹？”云逸追问，“哪里的山腹？”
“门……不可开……”
“什么门？谁让你守门？”
那人忽然剧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血。月璃加紧压制，精神力如网收紧。那人眼球上翻，又缓缓落回，艰难地聚焦在云逸脸上。
“钥匙……在你们手里……”
云逸心头一震。
玉简还在袖中，温热未散。
“他知道我们拿到了符文图谱。”他沉声说，“从一开始，目标就是我们。”
“什么意思？”赵九霄皱眉。
“他不是只想害普通人。”云逸盯着昏厥之人，“他是借这些人走火入魔，制造混乱，逼我们现身调查。一旦我们深入矿洞，就会落入他的掌控范围。”
“所以这是调虎离山？”
“不。”云逸摇头，“是请君入瓮。”
月璃轻声道：“他说‘门不可开’，说明那地方本不该被打开。而他认为我们手中有开启它的钥匙——也就是玉简上的符文。”
“也就是说。”赵九霄眯起眼，“真正的目的，不在这些傀儡身上，而在遗迹传承本身。”
云逸缓缓站起身。夜风拂过庭院，吹动他肩头的衣角。远处山影沉沉，矿道入口隐没在黑暗里，像一张无声张开的嘴。
“他等我们很久了。”
“那就去会会他。”赵九霄拔刀出鞘三寸，“看他到底想开什么门。”
“不能硬闯。”云逸拦住他，“他既然设局引我们来，必定准备了应对之法。贸然进入，只会中计。”
“那你打算怎么办？”
“顺着他的线走，但不踩他的陷阱。”云逸低头看着玉简，“他知道符文的作用，但他不知道，我已经看穿了这些符号的本质。”
“你是说……”
“他用的是劣化版阵法，说明他对原始节律的理解不完整。我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让他以为我落入圈套，实则找出破绽。”
月璃点头：“我可以伪装精神波动，让他误判我们的状态。”
赵九霄咧嘴一笑：“那我就扮个莽夫，给他演一场好戏。”
云逸将玉简收回怀中，望向北面山道。
“今晚行动。”
三人各自准备。半个时辰后，再度启程。
矿道比先前更深，空气愈发沉闷。越往里走，壁上刻痕越多，皆为扭曲符文，排列杂乱，却隐隐构成某种循环规律。
云逸一路记录，心中推演。忽然，他在一处岔路口停下。
地面湿痕中断，取而代之的是几枚脚印，新留不久，朝右侧通道延伸。
“有人刚走过。”赵九霄低声道。
云逸蹲下查看脚印边缘。泥土微陷，角度偏斜，似负重前行。
他伸手摸了摸岩壁，指尖沾上一层薄灰。但在某一块石砖上，灰尘明显被擦去了一角，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刻纹。
“标记。”他说，“有人在引导我们走这条路。”
“假线索？”
“未必是假。”云逸站起身，“但他希望我们以为是假的。”
他转向右侧通道：“走这边。”
赵九霄皱眉：“太明显了。”
“正因为明显，才可能是真的。”云逸迈步前行，“他了解人心——越是刻意显露，越让人怀疑。可如果他反其道而行，反而能骗到聪明人。”
月璃紧跟其后：“你确定？”
“不确定。”云逸回头看了她一眼，“但值得一试。”
通道渐窄，尽头是一扇石门。门面斑驳，中央凹陷，形状竟与玉简轮廓极为相似。
云逸掏出玉简，尚未靠近，门缝中忽然渗出一股黑雾。
雾气盘旋而上，在空中凝成一行字：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