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勒马停在瓮城中段,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城门洞内火光摇曳,映照着不断涌入的倭寇身影。
他本该随队冲锋,但多年刀头舔血的经验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大当家,佐藤大人已经冲进去了!\"王清指着瓮城尽头兴奋地喊道。
徐海眯起双眼,果然看到佐藤那标志性的倭甲已冲出瓮城,挥舞着太刀杀向城内。
没有伏兵,没有落下的闸门,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难道真是天助我也?\"徐海喉结滚动,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他转头对身后黑压压的队伍吼道:\"全军进城!\"
倭寇如潮水般涌入城门,铁甲与兵器碰撞声在瓮城内回荡。
徐海最后扫了一眼城墙上的守军——那些火枪手仍在装填,似乎无力阻止他们。
他嘴角扯出一丝狞笑,终于策马冲入城门。
\"苏明德那小子倒没骗人。\"徐海暗自庆幸,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穿过幽暗的城门洞,眼前豁然开朗——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炸裂在徐海耳畔,他胯下战马惊得人立而起。
待他稳住身形,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三百步外的长街中央,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身影傲然挺立。
月光下,那柄熟悉的黑鞭划破夜空,如同死神的邀请函。
\"陈恪?\"徐海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陈恪的指尖微微发颤,却将鞭子挥得虎虎生风。
他能清晰看到佐藤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这个倭寇首领正挥舞着太刀,用倭语嘶吼着冲锋的命令。
\"大人...\"身旁的赵诚声音紧绷,\"倭寇已进入最佳射程。\"
陈恪没有回答,目光扫过两侧屋顶——三百名散兵的黑影静静潜伏;身后七百名精锐新军已列成三段击阵型,燧发枪的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再近些。\"陈恪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要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这是场豪赌。
不关瓮城内城门,放任倭寇源源不断涌入,只为全歼徐海所部。
若按常理关闭瓮城,最多消灭先头部队,余寇仍可来去如风。
但陈恪要的是一劳永逸——为开海大业扫清松江沿岸障碍,也为向朝野证明新军的战力。
知乎收藏夹《军事心理学》自动翻开:【当你要全歼敌军时,请先满足他们对胜利的幻想】。
佐藤的先锋已冲至二百步。
这个距离,燧发枪的精度将发挥到极致。
\"开火!\"
陈恪的吼声如惊雷炸响。
\"砰砰砰——\"
一千支燧发枪同时喷吐火舌,硝烟瞬间笼罩长街。
屋顶的散兵自由射击,铅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列阵的七百新军的三段击如行云流水——第一排跪射完毕,迅速从两侧退后装填,第二排立即补上,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佐藤身边的浪人武士如割麦子般倒下。
一个佩戴金色阵羽织的武士刚举起太刀,眉心便爆开血花;另一个矮壮倭寇胸口连中三弹,仰面栽倒时眼中还凝固着不可置信。
\"八嘎!\"佐藤的怒吼穿透枪声。他奇迹般地避开了所有子弹,但身边的亲信已所剩无几。
这位真倭首领双眼赤红,竟不退反进,挥舞太刀冲向明军阵线。
\"装填完毕!\"赵诚高声报告。
陈恪的鞭子再次扬起:\"瞄准那个穿红甲的!\"
第二轮齐射更加精准。
佐藤的腿甲被铅弹击穿,踉跄着单膝跪地,却仍嘶吼着冲锋命令。
他身后的倭寇如潮水般涌来,却在枪林弹雨中不断减员。
徐海终于率主力冲入战场,眼前的景象让他肝胆俱裂——长街上尸横遍野,佐藤的先锋几乎全军覆没。
但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和数千倭寇已被困在这条死亡长廊中,前后都是夺命火网。
\"中计了!\"徐海猛地拽紧缰绳,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他疯狂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一个致命细节——两侧屋顶的瓦片微微颤动,显然埋伏着更多火枪手;而看似畅通的退路,此刻正被源源不断涌入的倭寇自己堵死!
知乎问题《如何判断战场陷阱》下的高赞回答闪过:【当胜利来得太容易时,通常意味着你正在走进坟墓】。
\"撤退!全军撤退!\"徐海的吼声几乎撕裂喉咙。但为时已晚——
\"砰!\"
一颗铅弹精准命中他的右肩,徐海闷哼一声,险些坠马。
他咬牙抬头,正对上远处陈恪冰冷的眼神。
那个文官依然站在最前线,官袍在硝烟中迎风飞舞,如同一面染血的战旗。
\"三段击,继续!\"陈恪的声音穿透战场。
新军们动作娴熟地装填、射击、轮换。
但连续射击让枪管过热,装填速度明显放缓。
倭寇显然也发现了这点。
佐藤拖着伤腿,狂笑着挥舞太刀:\"他们的火枪过热了!冲锋!杀光他们!\"
幸存的倭寇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趁装填间隙疯狂前冲。
箭矢与铁炮的还击从倭寇阵中袭来,一支箭矢正中陈恪左肩,箭头穿透内套软甲,陈恪闷哼一声,官服被染成了暗红。
\"大人!\"赵诚急得伸手要拉他后退。
陈恪纹丝不动,任由鲜血顺着手臂滴落。
他的心中也会恐惧,但他知道自己为何必须站在这里——这些农家子弟出身的新军,敢战的勇气全系于他这个敢于直面倭寇的知府大人。
若他退一步,军心便会溃散,如狼似虎的倭寇会冲上来将他们全部撕碎。
\"穿越者守则第二百三十九条:\"他在心中默念,\"当你需要士兵赴死时,请先让他们看到你赴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