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恒和竖爷睡在村东头最靠外的一个房子里。半夜时分,三恒耳边响起吉云轻轻的呼唤声 —— 声音虽小,却因紧贴耳边,让睡梦中的他还是不情愿地醒了过来。
“干嘛啊,吉云?三更半夜的,我好困啊!”三恒迷迷糊糊地说。
“我一个人无聊!你起来陪我!”吉云命令道。
“你之前不都是一个人吗?你整日整夜不睡觉,我跟你不一样,我要睡觉,太困了!”三恒闭着眼睛,有点不耐烦。
“赶紧起来!”
见三恒不动,吉云手指一点,一道纤细的光从指尖流向三恒的肩膀。三恒像被针刺了,又像被蛇咬了,肩膀处先是一阵疼痛,紧接着一阵麻痹。
“哎呀!”三恒忍不住大叫一声。
“三恒,你搞啥呀?”睡在另一头的竖爷被吵醒,踢了一脚三恒问道。
“都怪吉云,她用法术电我。”三恒坐起身,不高兴地说。
“谁让你不起来?我叫了你好几遍,你都不动!”吉云完全不讲理。
“三更半夜的,我睡得好好的,起来干嘛啊?”三恒没好气地说。
“别吵了!咋回事啊?吉云,你平时晚上不都去修炼吗?”竖爷也坐了起来。
“这地方夜晚的露气里夹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根本没法修炼。不能修炼的话,漫漫长夜一个人太无聊了,我才叫三恒起来陪我聊天。”吉云不高兴地说。
“什么味道啊?我咋闻不出来?”三恒用力吸了几下鼻子,疑惑地说。
“不是用鼻子闻的气味,是用嘴尝出的味道。”吉云解释道。
“嘴巴也尝不出什么味道啊?”三恒咂吧了几下嘴说。
“露汽是极细小的东西,你那么大的嘴巴能尝到个啥?”吉云说。
“吉云,你是说白天的露汽没味道,夜里的露汽有股怪味?”竖爷问。
“可以这么说。平常我清晨喝树叶上的丹露,夜里吸空中的露汽。一般白天空中没有露汽,但这里白天也充满露汽,只是味道正常。不知为何,一到夜里就突然出现怪味 —— 有点苦,有点涩,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吉云道。
“刚才外面起风了吗?”竖爷思索片刻,问道。
“有啊,从我们来的那个谷口方向吹过一阵风。但味道在风吹来前就变了,风吹过后也没变化。”吉云说。
“那就怪了,这味道到底哪来的?这里的村民知不知道这事?”竖爷自言自语。
“要不出去转转,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吉云怂恿道。
“外面黑漆漆的,咱们初来乍到,不熟悉环境,还是别瞎跑,不安全。”竖爷反对。
“村民不是说不出谷就没危险吗?咱们就在谷内转转,说不定有意外发现呢。”吉云坚持道。
“反正醒都醒了,要不出去走走吧,竖爷。”三恒也来了兴致。
“那好吧。不过等下在外面,你俩跟着我,别乱跑。”竖爷想了想,说道。
“没问题!”吉云和三恒异口同声道。
竖爷和三恒在黑暗中摸索着穿好衣服,下了床。两人借着吉云指尖发出的短暂亮光,走出房间,来到厅堂的桌子旁。竖爷摸出火石点亮桌上的马灯,又回房取来自己的铁剑和三恒的两把匕首。他把匕首递给三恒,提着马灯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出去,三恒紧跟其后,吉云则坐在三恒肩膀上。
屋外一片混沌,黑暗如密不透风的墙壁,将马灯光晕死死困住。四周寂静得可怕 —— 没有虫鸣兽语,没有夜风穿梭,就连溪水流动的声响都消失了。空气中湿气浓重,若灯光更亮些、视野更开阔些,便能看见漫天浓雾翻涌。
三人往村外走去,很快到了溪边 —— 白天来时还潺潺流动的溪水,此刻竟干涸见底。
“溪里的水怎么没了?竖爷!”三恒惊讶地问。
“这地方确实古怪。”吉云附和道。
“这里地势低。我猜溪水可能是海水渗入形成的,海水有涨潮退潮,涨潮时溪水满,退潮时便干涸了。”竖爷思索片刻,解释道。
“这么说,这山谷基本等于浸泡在海水里,海水是咸的,所以山谷寸草不生。另外海水不能喝,难怪村民今天给咱们喝的都是果汁。”三恒恍然大悟道。
“那村民用来对付猎猎的水就是海水了?猎猎怕海水,岛上到处洒海水,不就能赶走它们?”吉云兴奋地说。
“恐怕没那么简单。要是海水能对付猎猎,八百年前和猎猎战斗的先辈早该发现了。而且村民用的水不是溪水,也不是海水,是从泥地里取的,肯定还有别的原因。”竖爷说。
三恒和吉云正兴奋着,听了竖爷的话,瞬间垂头丧气,不再吭声。
竖爷在溪边又观察了一会儿,转身朝山谷深处走去。三恒见状,连忙跟上。
山谷地形高低起伏,有隆起的土岗,也有低陷的洼地。三人爬过几处土岗,走过几处洼地,没发现任何异常。山谷不大,不到一个时辰,三人已走到山谷边缘。边缘是黑魆魆的山峰,黑暗中看不清山有多高多大。
“到山谷边了,小心点。三恒跟紧我,别离开烂泥地。”竖爷回头叮嘱三恒和吉云。
“接下来干嘛?回去还是接着在谷里转?”三恒问。
“我们沿着山边往南边走走看,我好像发现了什么。”吉云不太确定地说。
“你发现什么了?”竖爷紧盯着吉云问。
“那股怪味好像变重了,我们往南边走走,看看味道有没有变化。”吉云说
“行,继续往南走。”竖爷应道。
三人往南走了一刻多钟,吉云突然叫停:“往回走。”
“怎么了?有新发现?”竖爷问。
吉云微张着嘴没说话,轻轻点头,似乎正感受着湿气里的味道。竖爷没再打扰她,按她的示意转身往回走,三恒也默不作声地跟着。
往回走了约一炷香工夫,吉云再次叫停,兴奋地说:“就是这儿,味道最重。”
竖爷和三恒停下,打量四周 —— 这是处低陷的洼地,地表和别处无异,仍是寸草不生的烂泥地。
“难道地下埋着什么东西?”三恒疑惑。
“这里看不出来与别处有什么区别。就算下面埋了东西散发味道,为啥白天没有,夜里才有?”竖爷也困惑。
“挖开看看。”吉云提议。
“就我们两人,又没合适工具。先回去,明天叫上村民,多带些人带工具再来挖。”竖爷和三恒对视一眼,说道。
“那我们再去谷中别的地方转转,看能不能有新发现。”吉云不再坚持,却不想回去。
“现在也不知什么时辰了。要不往南再走一段,然后往村子方向返。估计回到村子,差不多该天亮了。”竖爷提议道。
吉云和三恒无异议,三人在洼地做了记号,沿山脚继续向南。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一路无异常。竖爷估摸时间差不多,辨了辨村子方向,离开山脚,朝村子走去。
三人朝村子方向走了半个多时辰,登上一座隆起的土岗时,吉云突然说:“怪了,这里味道也很重,跟刚才山脚下那处差不多。”
“再往东边走走看。如果我没估错,刚才做记号的洼地应该在正东面。”竖爷看向东边,思索片刻道。
“你是说,从这里往东的整条线上都可能有这种情况?”吉云问。
“有这可能。”竖爷回道。
“你俩稍等,我去去就回。”吉云说完,扇动翅膀离开三恒肩膀,朝正东面飞去。
没多久,吉云飞回来,降落在三恒肩上,佩服地说:“竖爷,你猜得没错,从这儿往正东,一路上味道都很重。”
“竖爷,这是咋回事啊?”三恒问。
“我也不清楚。我怀疑地下有条暗河,可能暗河流经的地方,吉云就会觉得味道重。”竖爷说。
“暗河的问题?河水咋会有味道呢?就算有,也该是海水的咸味啊?”三恒疑惑道。
“不好说,只是猜测。咱们继续往西走走看。”竖爷说。
三人做了记号后继续向西,走了约一刻钟,吉云说怪味变淡了。在竖爷提议下,吉云又绕着周围飞了一圈,发现味道确实是从竖爷和三恒站立的位置开始突然变淡的。
“看来吉云闻到味道重的地方刚好连成一条线,从山脚下的洼地一直延伸到这儿。我猜这条线下面肯定有东西,是暗河还是别的什么,还不好说。”竖爷道。
“先回去,明天问问村民,他们应该知道点情况。”竖爷接着说。
三人在地上做了记号,朝村子方向走去。走了一个半时辰左右,吉云感觉空气中的苦涩味渐渐消散了。天色渐亮,山谷里果然弥漫着薄雾,轻纱般的雾气让视线有些模糊,却还能勉强看清四周。三人继续前行,穿过一片洼地,登上一处土岗时,已隐约能看见村庄的轮廓。很快,他们到了村子西头,沿着外围绕到东头。不远处的小溪里,溪水已经涨满,隔着薄雾望去,静静流淌的溪水像一条墨灰的玉带。
三人轻手轻脚回到屋中。因时间尚早,其他人都还未起床。三人闲聊片刻,屋外天色愈发明亮,房间里陆续有人走出来,不久众人都已起床。竖爷将大伙叫到身边,把昨夜的发现和推测说了一遍。众人皆感奇怪,却都想不出合理的解释,最后决定一起去找村长了解情况。
大伙刚准备出门,香姑出现在门口,她拿着一些食物和饮品正要递给众人。三恒见状,迫不及待地将吉云察觉到的空气中味道变化之事告诉了她,并询问她是否知晓此事。香姑一脸愕然,称完全不知情。于是众人简单吃了些香姑送来的食物,便按原计划前往村长家。
众人来到村长屋前时,村长和香姑已站在屋外等候 —— 显然香姑已将事情告知村长。
“能否把昨夜的发现详细跟我说说?”村长一见众人,便微笑着说道。
竖爷将夜里的经历和推测又复述了一遍,最后问村长:“豹大叔昨日说过,数百年前祖先曾将山谷翻了个遍,当时他们有没有发现过我所说的那处地下是否有暗河之类的东西?”
“空气中味道变化这事确实奇怪,我从未听说过。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吉云姑娘餐风饮露的本事。至于你说的味道较重的那段位置,若我没猜错,应该是在山谷的中轴线上。那下面有什么,我确实不清楚,但如果真有特别的东西,或许能查到些线索。”村长说道。
“能查到吗?去哪儿查呢?”三恒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