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是小礼拜,许多人都休假,该约会的约会,该抢购物资的就去排队。
学校却强行把师生召回来,组织他们一起下地干农活。
谷卫民在学校里一向沉默寡言,要多低调就有多低调,生怕自己的小臭嘴给姐姐招祸。
如今谷卫盈考上工会干事,已经提前领了毕业进厂 。而他勉强被录取,却故意找人代班,自己依旧赖在学校里混日子。
原本是个不起眼的隐形人,最近却意外变成显眼包。总有人有意无意的靠近,还有另一波人明里暗里的挤兑。
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代班被套了话,泄露了他手里有工作的消息。
这被有心人吕茶茶记在心里,隔三差五就打着问数学题的名义,故作亲密与他拉近关系。
言谈举止间也存在若有似无的撩拨之意,想借此机会寻找工作留在城里。
这时候谷卫民才十三岁,只是打小吃得好不缺营养,所以身高看着不像那同龄人般瘦小。
而吕茶茶在乡下长大,初中是在镇上就读,直到高中才考进城里,压根不清楚同学们的底细。
平日里大家又不会刻意提及年龄,所以她把谷卫民当成同龄人对待也并不奇怪。
谷卫民搞不清楚状况,索幸他心大,也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更没有跟哥哥姐姐提起。
朱耀祖跟吕茶茶是同一个村里考出来的,两人打小一起念书,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邻居长辈总是拿话打趣,说他们郎才女貌是天生一对。虽未正式订亲,但双方家长都有默契,只等一毕业就给他们办婚礼。
当初吕茶茶没能考上中专,只差一点点分数,有心想要复读重考,可家里根本不同意出钱。
就连高中学费都嫌贵不想给,毕竟高中不包分配,考不上大学照样是耽误时间。于是爷奶就要求她辍学回家种地,还是朱家老爷子看不下去,出钱供她继续读高中。
而朱耀祖不一样,他有考上中专的本事,却对此不屑一顾,一门心思只想着考大学,所以才跑来城里念高中。
原本他压根没把吕茶茶看在眼里,更没拿她当自己的未婚妻。勉强算作备胎,毕竟吕茶茶是村里一枝花,说出去也有面子。
平日里他娘又总在他耳边嘀咕些有的没的,说他是文曲星转世,搁在古代那都是要配公主的。
偏偏朱耀祖也不禁夸,本就好高骛远,对他娘的话更是深信不疑。几次过后就被撺掇得起了心思,想着等考上大学以后就去攀高枝。
在他心里,大官家的女儿才勉强配得上自己,吕茶茶只能对自己爱而不得。
没错,朱耀祖就是这么自信。
可大学突然宣布停考,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美梦陡然崩塌,曾经描绘过的未来通通化作泡影。
不过他也并不气馁,转而又另辟蹊径,跟外地串联来的红袖箍混到一起。
吕茶茶也不是个傻子,能从爷奶偏心中混出头,自然心中也是有成算的。
朱耀祖的态度虽未明说,但眼中的明晃晃的嫌弃,她还是能看得出来。好在她也只是拿对方当跳板 ,并不会因此伤感自卑。
吕茶茶不想和朱耀祖一样戴红袖箍,觉得这帮人平日里耀武扬威,最后定然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她可不想无辜受到牵连,只想尽快与朱耀祖划清界限。
排除这个选项之后,她想继续留在城里,就必须得找份工作。而这些事情朱家帮不了她,但谷卫民可以。
如今大学停止招生,一朝梦碎,恰逢慌乱无措之际,就偶然听见谷卫民的代班同学说漏嘴。
吕茶茶只觉得这是上天眷顾,有意让自己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自身无钱无势,那就去借。只要能成功,就没人会追究她上位前那些不光彩的手段。
可能因为吕茶茶态度变化得过于明显,这才让朱耀祖看不过眼。开始明里暗里找谷卫民的麻烦,鸡蛋里面挑骨头,一言不合就扣帽子,扰得人烦不胜烦。
今天全校师生集体参与劳动,吕茶茶给谷卫民递了块帕子,正在推拒之间,这一幕恰好被朱耀祖撞见。
他瞬间火冒三丈,像是被戴了绿帽子一般,怒发冲冠。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二话不说就朝谷卫民挥出一拳。
谷卫民也不是吃素的,他好歹也跟乔斌练过几手军体拳,比朱耀祖这野路子可强得多。
动作利落闪身躲过突如其来的袭击,回手还在对方脸上挥出一拳。
偏偏朱耀祖也不抗揍,一拳倒下,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倒不是伤势有多重,他只是觉得丢了面子,怕站起来会面对众人的嘲笑鄙夷。
老师喊人来找卫明理时,他正和妻子在床上厮混。被叫门声强行打断,带着欲求不满的烦躁,匆匆起身套了件衣服下地开门。
忽然被邻居家小孩告知,小儿子谷卫民在学校里闯了祸,老师叫他们双方家长过去。
卫明理一时竟还有些诧异,转瞬又有一种提前预见如今终于尘埃落定之感。
心道:“这小臭嘴在外晃悠这么些年,都平安无事。果然不出所料,如今终于惹出麻烦,还要我这当老子的去解决。”
第一次被老师叫家长,卫明理竟有一种诡异的兴奋感。
脑子里幻想着,等下对方家长若是不讲理,伸手跟他动粗怎么办。
想着,可不能打无把握的仗!
卫明理搓搓手指,下意识巡视起周围,试图寻找一把趁手的武器。
先排除掉匕首之类,明显具有杀伤性的武器。再排除掉戒尺这种带去合理,但毫无威慑力的工具。卫明理苦着一张脸,背着手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谷翠玲见他出去许久都没回来,怒火噌噌噌的往上涨。黑着脸起身穿上衣服,下炕去出去寻他。
见到在院子里东摸摸西探探的丈夫,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奇问道:
“你在那寻摸啥呢?”
在家不用提心吊胆,卫明理说话也就没过脑子。张嘴直接秃噜出来,说:“找个隐蔽趁手的武器。”
这话听着就不对劲,谷翠玲稍微一琢磨,就猜出他没憋好屁。
不过到底夫妻一体,她也不好就这么无动于衷冷眼旁观,高低也得凑个热闹。
双手抱臂,眼神凉凉,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哟!看样子又有倒霉催的被你盯上了,我还寻思你是被哪家漂亮姑娘勾走了魂,才半天回不来呢!”
卫明理似是刚醒过神,被媳妇儿撞见自己不着调的一幕,面上有些尴尬。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又讨好般笑笑解释道:
“咱家老七在学校闹事,老师寻人来叫咱们过去,我刚还想着回屋叫你呢!”
这一推四五六的本事也是天赋,把矛盾中心转移到孩子身上,倒显得他清白无辜。
谷翠玲也不戳破他的小算盘,转身回屋收拾起来。
自从上次在百货商场,因为穿着随意吃了瘪,她便格外注重自己的仪容仪表。
将头发梳理整齐高高盘起,穿上板正的干部服,胸前还别着钢笔,看起来就很有派头。
卫明理见她这么一副上战场的模样,虽弄不明白缘由,但这并不耽误他照着模仿,回屋从头到脚捯饬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