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皇上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长公主身上,淡声开口,“此事和杨怀远的命,你选哪个?”
杨怀远如遭雷劈。
明明刚刚皇上已经说了只要补齐银两便不再追究,为何顾悦的婚事也会牵扯到了自己?
“长公主!”
反应过来的杨怀远下意识地拽住了长公主的裙摆,目露哀求之意,见长公主不说话,咬了咬牙,砰砰砰地磕头,额头肿得老高,混上刚才已经干在脸上的鼻血,当真是惨不忍睹。
“求长公主开恩。”
长公主看着顾悦,半晌之后终于吐了口,“既如此,一切由皇兄做主。”
杨怀远颓然地松开了手,面如死灰。
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脸面。
可这一次,为了活命,面子里子全都没了。
“如此甚好。”皇上满意地点头,看着顾悦道,“悦然,朕虽许了你能婚事自主,但还是要为你和砚卿赐婚,你可同意?”
顾悦摸不准皇上的心思。
这两件事自相矛盾,为何皇上再三提及?
猜不透的事就先放放,顾悦腼腆一笑,道,“我听舅舅的。”
“皇上,太子念了悦然这么多年,如今怎么好棒打鸳鸯?”皇后听到这里,立刻笑着说道,“而且,先前长公主就跟妾身交换了庚帖,这……贸然换婚,对悦然也不好吧?”
皇后看了长公主一眼,笃定这个时候对方会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毕竟,她们的目的殊途同归。
“皇后说这些做什么?”长公主嗤笑一声,似乎很是不满,抱着手臂道,“皇兄是天子,自然不会管旁人的死活,自己开心不就行了。”
阴阳怪气。
但完全符合长公主的性情。
当朝律法,若是男女双方交换庚帖,就意味着两家定下了婚事。
若是顾悦再许给萧烬,可定为夺妻骗婚。
“长公主,此事怎么能怪圣上?”皇后柔声道,“这都是咱们做母亲的想法,说到底,还是要怪妾身未曾与皇上明说,只是如皇上方才所言,今日关起门都是自家人,这事传不到外头去,不如就此作罢。”
顾悦微微蹙眉,很是不解。
不管是长公主还是皇后,似乎都想用婚事来掌控她。
就好像,她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困住自己。
为什么?
若是一开始是为了自己的血,可现在杨家并没有人需要,那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她们想要图谋的?
没等顾悦想明白,太后已经拉过了她的手,似笑非笑地开口,“哀家把悦儿这丫头养这么大,你们背着哀家就定她的婚事,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长公主和皇后都没有说话。
这会,只要她们咬死了议亲的事,那就意味着顾悦必须嫁给太子。
这就足够了。
顾瑀看着顾悦的目光愈发兴奋,势在必得。
“皇上,皇子议婚,必须由钦天监合算生辰八字,然后才能交换庚帖。”萧烬看过这些人层出不穷的手段,微微笑道,“若是臣没有记错,太子先前送到钦天监的,是杨二小姐的八字。”
顾瑀一愣,随后脸黑如墨。
他曾答应杨婉仪,只要神医之名坐实,就会迎娶她,当时为了哄她开心,所以才送了八字过去。
可那不过是个玩笑而已。
怎么能当真?
皇上抬眸,问,“太子,可有此事?”
顾瑀不敢承认自己心中所想,只能磕磕巴巴地解释道,“父皇,那都是误会,是婉仪表妹逼……”
“既然是误会,那便是确有此事。”萧烬根本不给顾瑀多嘴的机会,朝着皇上说道,“皇上,皇后和长公主就是看不得臣抱得美人归,所以故意从中作梗,他们怕是对臣怀恨在心,所以妄图让臣孤独终老。”
皇后差点没忍住一巴掌甩在顾瑀的脸上。
谋算铺垫了那么多,没想到竟然在他这里栽了跟头。
不用说,定然是杨婉仪那个小贱人哄着她这个精虫上脑的儿子行了此事,还故意瞒着她!
连个女子都拿捏不了,当真是没用的东西!
“既如此,那你们所言就不作数。”皇上笑着看向太后道,“母后,朕今日就下旨,为砚卿和悦然赐婚。”
“这样也好。”太后点头,扫了一眼面色都不太好的几个人,冷声道,“以免总有些有眼无珠的东西来算计哀家的悦儿,不知所谓,可笑至极。”
这场闹剧,有人欢喜有人愁。
顾悦离宫,很快到了与萧烬先前约定好的酒楼。
“太子回去被皇后抽了数鞭,看得出来,皇后很生气,也下了狠手,太子皮开肉绽。”见到顾悦,萧烬笑道,“说来也巧,皇后正在气头上,钦天监恰好送去了太子先前合过的八字,据说,他与杨二小姐乃天作之合,十分般配。”
顾悦忍俊不禁,问,“你故意的?”
太医院都有他的人,想来钦天监也少不了。
“太子总四处寻妻,本王不过是急人之困。”
萧烬很是坦然,看了顾悦一眼,又问道,“本王如此轻易地交出账本,杨怀远和太子并未伤筋动骨,似乎徒劳无益,郡主会不会觉得可惜?”
他瞧过账本,能想象出顾悦一点点把账本填满的模样。
不管她是用什么法子得知这其中的内容,但是定然费尽心思。
换做旁人,对今日这个结果,怕是会失望至极。
“不会。”顾悦摇摇头,笑道,“那账本上的银子若是能充盈国库,也是积德之事,何谈可惜?”
她心里头门清儿。
表面上看,杨怀远和太子好像躲过了一劫。
可那账本上的数,是日积月累,一点点被他们蚕食才得来的。
如今,能剩下的还不定有多少。
几日内想要筹集出这么多银两,绝非易事。
惩罚,才不过刚刚开始。
“本王记得,先前你曾说过,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所以人只能靠自己。”萧烬看着顾悦,意有所指,问道,“如今有了婚约,怕是日后不管你做成任何事,都有可能被人认定是仰仗本王才得势。”
“王爷,我觉得,靠自己和借势并不冲突。”顾悦认可了萧烬的话,随后话音一转,又道,“可这世间男子科举入仕,不同样都是靠恩师,靠同僚,甚至姻亲?他们为何从不会觉得自己是靠旁人得势?”
顿了顿,顾悦敛去笑意,转头看向窗外,平静地开口。
“当今世道,规诫女子之训已经如此之多,那女子为何还要画地为牢,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