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君伐天一问了方恒一个致命的问题。方恒也反击了回去。
司雷府的初衷是什么，现在并不重要，为何会受到天道的器重，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身为司雷府的一员，究竟是如何看到如今的天道规则秩序的。
是发自内心的认可，弱肉强食，认可良善得不到回报，杀人放火金腰带的理念。
还是说，只是因为是司雷府的一员，不得不做着违逆本心的事情。
他们的内心深处，有没有想过，更完美的世界。
没有人能够做到绝对的公平，但是比如今更好的世界，他们愿不愿意去接纳。
方恒相信，任何人，都会对因果循环认可。
做错了事，就是有惩罚。
做好事，就是有功德。
不管内心深处如何想，所行良善，即为功德。哪怕是为了成仙，故意为之，那也是良善。
圣人云，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相反的，无论内心如何想，无论初衷是什么，所行邪恶便是邪恶。
杀生为护生，也是杀生。
你的功德，你的罪孽，自有天定。
仙就是仙，不为了苍生万灵谋福，就不配称为仙。
魔就是魔，再怎么回心转意浪子回头，也抹除不了前尘业障。
这是文圣胜佛的理念，也是方恒认可的规则秩序。
也可以说，也是一个极端理想化的世界，是方恒死党设定中的世界。
方恒问的，既是司雷府对于现有规则的认知，也是对新世界的看法。
违逆本心，只是任务使然，还是说，本就认可。
面对这样的问题，伐天一终于对方恒有了特别的重视。
雷尊虽然嘱托过，要留意方恒。
可是，仙君与炼气修士之间，已经不能用云泥之别来形容了。
伐天一不是一个自大的人，却也无法对方恒平等对待。
直到方恒问出这个问题。
“不得不说，你能够洞察问题的本质，无论实力如何，这份心智，世间少有。”
方恒对于这种赞美，并不觉得欣悦。
“所以，前辈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我的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觉得，自己是在为苍生谋福？”
方恒很坚定得答道，“是！”
“好！”
伐天一接着问道，“我可以明确得告诉你，一旦五州大陆脱离仙魔大界，势必引起天道崩塌，你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可以弥补吗？”
“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我要做的，是建立一个更完美的世界。”方恒好像有些明白了死党的用意。
“是啊，天塌了，自然有个子高的顶着。那么，方恒，你想让五州大陆超脱仙魔大界，目的是什么？”
“造福更多的生灵！”
“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引发的空间塌陷，天道崩坏，完成的生灵涂炭，怎么说？”
方恒料到了他会这么说。“很简单，任何事情的成功，都需要代价。为了生灵更好的未来，牺牲，总是不可避免的。”
伐天一陡然变了脸色。“一个口口声声要为苍生谋福的人，却选择牺牲生灵，去成就自己的伟大理想。方恒，你不会觉得自己很崇高吧！”
方恒眉头紧锁，他有些不太相信，为何自己也变成了那种牺牲他人的人，明明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可现实是，只要五州大陆超脱仙魔大界，就一定会有牺牲。
多与少并不重要，哪怕是一个人，也是牺牲。
“前辈的问题很刁钻，但我能够回答。行为的恶，就是恶，无论初衷本心是什么，都掩盖不了行为的恶。所以，我牺牲了谁，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需要我去偿还，我也绝对不会推卸。”
“很好回答，那么，为了苍生的福，牺牲一部分人，算不算本末倒置？”
“在这牺牲之后，是更完美的世界。”
“好，最后一个问题，牺牲的那些人，算不算苍生？”
方恒踉跄后退！！！内心剧震。
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当他觉得，是为了苍生而行恶的时候，竟然能够理直气壮的，要求他人牺牲。
这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接纳的。
是谁，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他？又或者说，他本心里，也是认可这样的道理的。
他想创造的，是苍生福祉。
却在这个过程中，谋杀了苍生。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确是死党小说中的主角。
但是，有谁规定了，主角一定是伟光正的角色？
他推翻了现有的规则秩序，这个过程代入读者的视角，似乎并没有错。
就像是他看小说的时候，对于新世界建立过程中，从来没有提及过的，牺牲的人，没有任何感觉。
但现在，是他在掌控这些人的生死。
他之前只在乎与自己亲近的人，觉得哪怕是小说虚构，于他而言也是真实存在。
可是，被牺牲的那些人呢？
也是真实存在于仙魔大界中的啊！
原来，大道理谁都会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谁都会讲。
可是，真到了自己承担这种道德压力的时候，方恒心都在颤抖。
邀月在身后扶住了方恒，才止住他的倒退。
伐天一的话，足以颠覆一个人的理念。
“如果你觉得，这条路是错的，那你恰恰中了伐天一的诡计。”
邀月的话，回荡在方恒耳边，这才让方恒有些清醒。
“请，前辈解惑。”
“无论他说什么，目的都是为了阻止五州大陆的超脱。同时，也是伐天一对于自己内心道的坚持。他坚信自己没错，所以理直气壮，慷慨陈词。”
方恒道，“是，我能明白，他是真的认为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对的，所以才能凛然不惧，才能行端坐正，才能心安理得。”
“那么，您的？”
方恒一愣，是啊，他呢？他口口声声说，认可了文圣与胜佛的理念。
可是，他自己的心里，真的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
即使牺牲一些人，也是对的吗？
如果他内心真的是为了苍生谋福祉，真的不是为了世界的权柄，不是以此为借口，那他有什么好畏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