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槐一行三人徐徐往山上走,夜黑风高,天空悬挂的月亮纹丝不动,远处的黑云遮住繁星,留下一地的空寂。
好在吴期把常用的道具全部放在随身口袋里,这样即便系统背包用不了,他携带的那些道具还是能用。
吴期熟练地掏出蘑菇灯,把灯递给前面的余千岁用来照明,顷刻之间,蘑菇灯照亮了周围一米内的环境。
“不对啊,蘑菇灯的照明范围什么时候这么小了?”吴期观察周围的情况,原本蘑菇灯的照明范围最起码是十米左右,怎么一下子削弱了这么多。
陈槐站在最后面观察得更清晰,他小声谨慎地提醒前面两人:“山上的雾气越来越浓,照在远处的灯光,全被浓雾吞没了。”
余千岁从怀里掏出三个面罩,把另外两个递给吴期和陈槐,末了还对吴期嘱咐一句:“面罩五百积分,下山之后记得转我。”
吴期恶狠狠地满是不甘,把面罩戴上,不免又嘟囔一句:“你怎么不向陈哥要积分?”
余千岁头也不回打趣地说:“他那条命都是我的,他把自己积分给我,不就等于我左手出右手进吗?”
余千岁把话说得意味不明,故意把救了一命隐去,偏偏留下半句不完整的话。
吴期嫌弃地鼻孔出气:“现在你不说给陈哥攒波大的了?”。面罩后面传出的声音显得沉闷,余千岁调侃的语气又是在吴期郁闷的心房疯狂蹦迪。
做为话题中心的陈槐,完全没有搭理前面两人的斗嘴,他把面罩仔细戴上,突然之间,右前方出现一片明亮,只不过这道亮光摇摆不定,想来是有人擎灯走来了。
陈槐当即说道:“全部蹲下,把灯灭了。”
三人瞬间蹲在原地,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右前方的那束光,陈槐在内心计时,在喊到126秒时,擎灯的人出现了。
陈运白皙圆胖的一张脸在灯笼后面衬托得更加白亮,对比周围漆黑的环境,如同从地狱来到人间索命的恶鬼,他哼哧喘气,额头掉落豆大的汗珠。那盏摇摇晃晃发出白光的灯笼,被他用竹竿延长挂在前端,最后搭配藤条编成的肩带背在身上。
陈槐和前面两人默不作声,借山上的长草高树遮挡身形,眼神却相互交流。
吴期瞪大眼睛:“这个时间点儿,他来山上干什么?”。
余千岁摇摇头,直接单手从脖子划过:“管他做什么,挡我们者……”
陈槐认为这样不妥:“我们三对一在数量上占优势,而且他明显是从山上下来的,知道的情况比我们多。我打算和他聊聊。”
吴期伸手比oK,余千岁也没有意见。三人商量一致,哗啦啦从草堆里站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明显吓了陈运一跳。
陈运当即把灯杆从背后卸下拿在手里:“谁!?”
“大晚上不睡觉,装什么鬼怪吓人!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怕!小爷姓陈单名运,陈家村唯一大夫陈丛席的亲传大弟子,我劝你们下手前去山下打听打听,可别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吴期身上沾的干草枯叶还没全部抖落下去,他蹭地一下站起来,五孔流血又站在陈运逆光的方向,有心调侃陈运,他压低声音缓慢开口:“既见山圣,为何不跪?”。
陈运举着灯笼逐步调转方向,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壮着胆子,实则已看好逃跑路线:“登天峰压根就没有什么山圣!你休想骗我!”。
哦?陈槐内心暗忖,他们好像离真相不远了。陈运说完话拔腿就跑,谁承想刚转身,肩膀就被身后的人扣住,他猛地转头,吴期一张血糊淋剌的大脸出现在他面前,陈运当即大喊:“鬼啊!”,随即脚底一软,双眼上翻昏倒在地上。
“嘿,这家伙,刚才的胆子呢?”
余千岁揶揄道:“他有什么胆子,刚才壮胆充狠角儿的时候,早就看好逃跑路线了。”他刚才可一直盯着陈运这小子,看他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结果就是个兔子胆。
吴期蹲在陈运身边,双手扣在他肩膀使劲儿晃他:“陈运!陈运!你醒醒啊!”。陈槐上前一步代替吴期:“我来吧,可别醒了又被你这张脸吓晕过去。”
陈槐干脆利落,力道适中地拍打陈运的脸,没几分钟,陈运慢悠悠地醒了,他双手撑地准备站起来,就看到前面两个满脸鲜血的厉鬼盯着他看,这下倒是没晕,结果陈运下一秒双膝跪地,立马就要磕头,“各位鬼怪老爷,你们大人有大量,一切都和我没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你们索命别找我啊……”说着脑袋立马往下落,当下就被陈槐一把揪住衣领站了起来。
“行了,你俩别吓他了。”
吴期特地向前走了一步,站在灯笼前,咧开大嘴龇牙笑:“哈喽,我们又见面了。”
陈运浑身冷汗连连后退,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这才逐渐站稳脚步,难以置信地向前走了一步:“是你们啊……”。
吴期脖子扭动大幅度甩头发:“不然你以为呢?索命的恶鬼?”。他忽地伸长脖子,两颗眼珠瞪得浑圆,对上陈运的眼睛:“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心虚成这样?”
陈运连连否认,“我没干,一切都和我没关系。”,他神色紧张地咽口水,双眼飘忽,看到余千岁冷眸红脸后立马收回目光,紧盯脚下。
吴期注意到他身后背着一个箩筐,快步走到陈运身后,趁他不备打开盖子,里面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么恶心。”
陈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既然是熟人就好办了,他擦擦额头的汗,把箩筐搂在怀里,“没什么,一些草药而已。”
吴期右眉上挑,“采草药至于心虚成这样?专门挑晚上来。”
陈运反客为主:“还说我,你们呢。果然是被敌人追杀逃到这里的吧?”
吴期点点头:“你这么说也没错。”
陈运盯着三人来回看,最后目光落在陈槐身上:“你居然行动自如了。”他渴望的眼神又一次巴巴落在余千岁身上,到底给患者用了什么神药,这么厉害,比他预估醒来的时间还要提前。
余千岁蹲在他面前:“想要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得了吧你。这样,我们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全部如实回答,做为报答,我想办法给你搞一瓶药怎么样?”
余千岁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语气略带威胁和利诱,陈运要是真想和他们合作呢,那他自然会给他好处。如果不识好歹呢,给他拳头回报也是可以的。
陈运心痒极了,内心挣扎全部浮于脸上,余千岁也不催他,全然一副诚挚的合作态度。片刻,陈运点点头。
“说好的啊,我回答完你们的问题,你可一定得给我。”
余千岁应声:“没问题。”
陈槐盘腿坐在陈运右边,说道:“我来问吧。你刚才说没有山圣,是什么意思?”
陈运眼神飘忽,明显不想回答。余千岁适时威胁道:“忘了跟你说,在你昏过去的时候,我给你下了一味猛药,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我就给你解开,还附赠一瓶绝世好药。”
陈运鼓起包子脸,生气道:“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我不给你下药,我怎么知道你回答的是真是假?更何况我那一瓶绝世好药多么金贵,不说陈家村,就是村外面,也不会有。你是选择说真话呢,还是说假话?要不给你时间,你再想想?”
陈运泄气道:“不用想了,说就说!”
“朝天宗没出现以前,陈家村压根就没有山圣,就连这座圣山,也是被我们叫做登天峰而已。所以啊,哪有什么山圣,都是朝天宗糊弄村民的。”
陈槐不解:“难道你没有去参加祭祀大典吗?”
陈运摊开手掌,耸耸肩道:“当然没去,傻子才会去。我师父不让我去。”
“你们两个都没去?”
陈运细细回忆起昨晚的事情。
又是一年到头来的不知第几次祭祀大典要在千漯之地召开,陈丛席知道消息后,立马闭门谢客,带着陈运径直前往地窖,又用术法给两个木偶人做了以假乱真的样子,陈丛席听力极好,为了不听到传唱的经文,让陈运在他耳朵附近施针,从而短暂性地失聪,另一方面他担心师徒两人抵抗不了经文诱惑,两人前后配合,背靠背用铁链捆在木桩上。这样外面但凡风吹草动,那两个木偶人也能应付一番。
陈运撩起袖子,一道道鲜明的红色勒痕跃于肤上:“呶,别说我骗你们,这就是证据。”
从陈运的这番话得知,看来陈丛席知道的内幕更多啊。
陈槐继续问道:“你去山上做什么?朝天宗的宗主在山上吗?”
提起朝天宗,陈运立马紧张起来,他瞬间搂紧箩筐:“我告诉你们啊,你们就算要打死我,也休想打背篓的主意。”
眼看陈运如此宝贝这个背篓,吴期和余千岁更是起了好奇心,余千岁当下钳制住陈运,电光火石一刻,吴期眼疾手快从陈运怀里拿走了背篓。
背篓的口朝下,里面冒着血腥味的东西掉落地面,浓厚的气味熏得几人难以靠近。吴期找来一根树干,戳向那团看不清楚的东西。
“你这采的究竟是什么药啊,完全四不像啊。”
树干的顶端戳动那团东西,随着吴期用力,这团不明之物翻过身,陈槐皱起眉头:“这好像是具婴儿尸体……”。吴期啊了一声迅速扔掉手里的树干,“这……这啥玩意儿啊。”。
余千岁靠近仔细观察道:“这应该就是被用来祭祀的那个婴儿。”
他的眼神瞟向陈运询问答案,只见陈运颓然地抱头,无声地抽噎起来。
这里面就数吴期的意识最不清楚,他对于祭祀过程完全没有印象,不过一听这是被用来祭祀的婴儿,惭愧内疚立即裹袭他的全身,顾不得其他想法,吴期双手抱起婴儿重新放回背篓里,边递给陈运,嘴上边说恕罪恕罪,阿弥陀佛……
陈槐看向陈运,轻声问他:“你从哪儿找到的尸体?”
“朝天宗的后山,有处乱葬之地,每次祭祀过后,所有的尸体都会扔在那里。”
即便陈槐这些年看惯生死,但是却没见过活生生的婴儿被杀害,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才是生存法则,然而一个毫不知情却因众人的私欲被献祭的婴儿,不该成为牺牲的葬品。
大概死了一次,他的内心多了几分慈悲吧。
他问陈运:“你把他偷出来,准备干什么?找块风水宝地埋了他?”
陈运抹了一把眼泪:“埋不了,他五体不全,又没足月。师父让我把他找到,打算给他超度后火化,下辈子别出生在陈家村了。”
陈运接着说:“陈家村要完了。自打朝天宗出现,每一个陈家村的人都把长生奉为宗旨。一开始没人信陈思源的话,都说他是小孩胡言乱语。谁知陈思源把即将往生的陈杏媛救活了,这下好了,村民们全都从嗤之以鼻变成了将信将疑。直到三年前祭祀大典第一次开,陈思源把千漯河的水引到千漯之地,额婆陀瞬间开放,自此所有人都把他的话奉为宗旨,他说朝天宗的出现就是为了拯救陈家村的,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千秋万代无痛无灾,永不生病。只要一直参加祭祀大典,按照他说的做,就会长生不老。”
陈运十分不屑:“人一旦出生,怎么可能会无痛无灾,永不生病。更何况陈思源许诺只要信奉朝天宗,就会长生不老。完全就是放屁。生老病死皆由命,顶多跟前朝的纪长安一样活到一百八十岁。最后呢,纪长安还不是死了。”
“不可能存在长生不老之术的,除非是邪术。也就是愚昧之人才会信陈思源一派胡言。我和师父可不信。”
纪长安……陈运居然知道纪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