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千岁招呼大家,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不如去云落山做客?如今他的另一层身份已经暴露了,一切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打算,于公而言,把陈槐和吴期拉拢进云落山,对他的公会没坏处,特别是陈槐的加入,与其被有心之人利用,还不如他直接来个近水楼台。于私来看,余千岁和陈槐相处这么长时间,无论是在副本,还是身处里界,能够每天看到陈槐,成为他的习惯之一。
余千岁并不想把这个习惯抹掉。
“怎么样?跟我去公会待会儿?”
余千岁双手拍在一起,发出响亮的声音,一双眼睛饱含探究的目光,让他在陈槐身上细细打量。陈槐许是察觉到这份视线,只觉得有些不自在,尴尬地抚摸后脖颈,视线落得很低,刻意避开了和余千岁的交汇。
“我就不去了……离开自然之都这么久了,我想回去看看。”
话音刚落,比他稍矮一点的吴期从背后跳跃着搭上陈槐的肩膀,肚子里似有千言万语,恨不得一股脑全部搬出来说服陈槐,他拍拍陈槐的肩膀,干脆地说:“陈哥,你要是想回自然之都,我改天陪你一块回呗。”
“现在可是云落山的余大会长亲自向咱俩发出邀约,总得给个面子吧。”
吴期拍了拍陈槐的胸口,利落地半周转身,狎昵地看向陈槐,陈槐被他眼中的热情与激动刺激地闭上眼睛,他的内心暗暗藏着一个想法,那便是不要和余千岁走得太近,所以他理智的半脑告诉自己,要适当远离余千岁。
偏偏另外半个负责主观情绪的脑袋里,有个小恶魔挥舞着叉子,促使陈槐必须接受余千岁的邀请,而且要和余千岁走得越近越好。
小恶魔趾高气昂地反问他,“你为什么不敢正视自己的心?”
“为什么要刻意躲避这种问题。”
“不要骗我,我就是你,我能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老老实实面对你的心理变化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既来之则安之嘛。”
“再说了,你在新生都死了,进入里界相当于重生,既然重生一回,为什么还要一成不变呢。”
“陈槐,正视你自己的内心,感受你的真实情绪。”
“你对余千岁是什么想法?不要逃避,直面问题!”
连番轰炸,小恶魔挥舞着炮筒在陈槐心房连连开枪,震得他只好用力摇头,试图把这些恼人的情绪甩出去,心中两种不同的意见在相互拉扯,陈槐从来没有觉得一件事情的决定会这么难。
三双眼睛注视着他,这令他很难冷静。刚才的拒绝,也不过是他临时找的蹩脚理由。较真的话窥视自己的内心,其实是他嘴上说的,和潜意识想的,完全是两条相悖的走向。
他并不确定,在拒绝余千岁的邀约后,只身回到自然之都,下一次再进副本,还会不会再遇到余千岁。
或许这一次离开,很难有下一次的相逢。
而且,三次和余千岁同行的副本之旅,让陈槐的内心产生了很大的变动。无论是关于自己,还是之于同伴、朋友。他有了前所未有的新收获,亦有了背靠背坚不可摧的情谊。
但这里却有一个不容他忽视的问题。
在陈槐的深层意识里觉得,余千岁相较擎风和吴期来说,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至于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思绪更是混乱成一团。
所以他纠结许久,说出拒绝的回答。
他认为在没有理清自己思绪和想法之前,还是独处比较好。一个人的空间,才能更好的发散思维。
余千岁轻声笑了笑,“不急,你们两个愿意去,我云落山随时欢迎。”
“我们现在先下去吧。”
源聚大厦二十八层的墙面虽然已经残损,但是中间的通天电梯却完好无损,依旧敬职敬业地稳定运转。四人登上电梯,徐徐下行去往一楼的方向。
他们走后,已成废墟的屋里缓缓走出一个穿着透明罩衣的人,这人个头不高,约莫一米左右,肥胖的身躯被罩衣掩盖,堆积的下巴在面罩险些呼之欲出,他目光深沉地看向运行的电梯,左手平摊,掌心的中间瞬间升起一团火,接二连三的火球被他砸向碎石废墟,不一会儿整个二十八层的空间燃起熊熊大火,滔天的火势顺着缝隙直往下钻,下层员工察觉到顶楼异样后,纷纷惊呼:“着火了!”
“快快快,灭火!二十八层!”
待到众人灰头土脸彻底把这场突如其来升起的大火熄灭之后,为首的管理王建山转向所有员工,尽力压抑愤怒的情绪,低吼道:“给你们六个小时,把二十八层纵火案的始末调查清楚,我需要知道凶手是谁。”
“是!王管理!”
底下一个新入职的实习生,瞪着懵懂迷离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向王建山,默默在人群中举手,十分好奇地问:“经理……您是怎么断定二十八层着火是人为啊?”
王建山正平息顶楼失火的怒气,这下被实习生的问题气到差点爆粗口,他双手叉腰,声音比之前稍有拔高,指着实习生问道:“这是谁带的?给我站出来!”
先锋一组的组长侯彦低着脑袋站了出来,一手扽着实习生的衣袖,一边安抚王建山的情绪。
“王管理,您消消气。我这就让他抄写源聚规定三百遍,保证让他绝不再犯。”
王建山大手一挥,示意其他员工离开,留下侯彦和实习生,王建山走到实习生面前,看着眼前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他忽地想起多年以前,肚子里的怒火减去大半。
“你叫什么?”
“回王管理,他叫……”侯彦说出一半的话被王建山堵在喉咙里,王建山下巴高抬,指向实习生,“让他自己说。”
侯彦连忙扽了扽他的衣角,小声提示他:“王管理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嗷……”实习生抬起头,丝毫不惧地回视王建山的目光,声音铿锵有力,“王管理您好,我是先锋小组的实习生,夏木敦。”
“小夏啊……”
“是!管理!”
王建山脸上的表情恢复如常,“你是哪个城的?”
“回管理,我来自幻影之城。”
“行了,没什么事儿都去忙吧。”
侯彦立即点头哈腰,送走了王建山,他长舒一口气,随即一巴掌狠狠地甩上夏木敦的后脑勺,“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没看到当时所有人都不出声吗,就显着你了。”
夏木敦揉着疼痛的后脑勺,哀怨地看向侯彦,不解地说:“组长,你也没告诉我这种情况不能说话啊。而且本来就是,我在二十八层看了看,根本没找到纵火工具。”
“王管理凭啥一口咬定有人故意纵火……”
啪!又是一巴掌。
夏木敦双手揉着后脑勺,紧紧贴着不放开,生怕再来一巴掌。
他梗着脖子,粗声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顶楼都是些碎石烂渣,这都能烧起来……”侯彦向他翻了个白眼,“是啊,都是些碎石烂渣,不仅烧起来了,还差点把楼顶烧穿,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夏木敦啊夏木敦,你跟着我小半年了,长点儿脑子行不行!别成天顶着个猪脑袋到处乱晃。”
侯彦正了正神色。
“源聚大厦做了顶级防御,就算里界出现空间灾害,也很难给大厦带来伤害。内部更不用说了,你知道建造源聚大厦,耗费了三城多少心血吗?”
“虽然源聚大厦建在了风暴之城,可当初建造的时候,幻影之城和自然之都可都是出了不少力。无论内外,防御等级都是一等一的。这么些年,你听到过源聚大厦受损的事情吗?今天这事儿,摆明了是有人故意放火。”
“纵火案的真凶查不出来,咱们所有人都得跟着完蛋!”
夏木敦瞪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嘴巴张大吃惊道:“这么恐怖吗……”
侯彦伸出食指,用力戳着夏木敦的额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没错!现在我们还剩五个多小时,必须在时间截止前,找出真凶。”
他用力地收拳,恶狠狠道:“要是被我查出是谁在背后搞鬼,我管他是什么人物,非得把他大卸八块!敢在源聚大厦闹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余千岁四人乘坐电梯,陈槐刻意背对着他,通过透明的玻璃,观察每一层的不同。他们刚走到一楼大厅,就听到大厦里面拉响警报,一连串的着火抢救,令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顺着大厦里的员工,一同看向他们奔跑的方向。
浓烟的味道很快传至一楼,吴期耸耸肩道:“真是什么事儿都被我们赶上了。这源聚大厦内外坚硬如铁,居然会着火。”
擎风依言道:“没准是哪一楼层的守卫疏忽,导致了起火。”
“不过大厦里面着火,真是一件罕事。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占据三城头条了。”
他们边走边说,来到大厦外面,只见顶楼周围的天空多了一层黑色,团团黑云笼罩,散发着火烧灰烬的味道。
余千岁内心当下生起不好的预感,他低声喃喃道:“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二十八层着火,恰恰是我们离开之后……只有恶意纵火,才说得过去。不然时间怎么会卡得这么巧。”他双眼凝眸,看向陈槐,不容反驳地说:“陈槐,你先别回自然之都了。跟我们去公会。”
“源聚大厦内部着火,本就是大新闻。管理层定然不会罢休,必会找出纵火凶手。偏偏时间点卡得太过巧合,应该是有人趁我们离开后,故意纵火……当时二十八层只有我们四个,先前来的假血鸦三兄弟,也忽地消失了。”
“而且因为二十八层的特殊性,顶楼没有监控。但是其他的监控,恐怕只会显示我们四个去了那一层。”
吴期右手握拳,愤恨地砸向左掌心,“这样的话,我们就成背黑锅的了?”
余千岁点点头:“估计是。所以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四个最好不要分开。若是真有人找上门,也好有个应对。”
陈槐点点头,答应道:“嗯。我跟你们去云落山。”
擎风掏出两架振翅飞梭,四人两两一架,急忙赶去云落山。
一栋别墅式的小院,出现在几人面前。
吴期见此情形激动不已,恨不得贴在飞梭的窗户上看,言语高昂,“风哥,这就是云落山的大本营?”
“嗯。”
“看上去平平无奇啊。我以为会是那种特别酷炫的基地,密不透风的墙,还得是乌漆嘛黑的,一眼看上去就得令人退避三舍。”
擎风不遗余力地吐槽:“你科幻电影看多了吧。”
“到了,下来吧。”
刷脸进入院内,正在忙碌的成员看到余千岁回来了,全部齐声喝到:“会长好。”
余千岁尴尬地直起鸡皮疙瘩,他转头对擎风说:“咱们公会什么时候也践行另外两个公会的那套作风了?这种时候不用问好,我又不是讲究排场的骆启明。”
“你吩咐下去,别再有下次了。”
“是,老大!”
陈槐和吴期被余千岁带到了后院的茶室,这里平日没人来,除了余千岁喜欢清闲,他每次离开副本后,回到基地的第一件事,便是来茶室小憩一番。
余千岁安排两人坐下,“你们喜欢吃什么?我这茶室只有茶,若是喝不惯,随便点,只要云落山有的,通通给你们端上来。”吴期从背包里掏出几盒零食,一一摆在小几上,摆摆手道:“余哥,不用麻烦了,我自带零食。茶嘛,就蹭你的了。”
陈槐看着面前一堆花里胡哨的零食包装,不免揶揄道:“你的积分,得有不少用来兑换吃穿住行吧。”毕竟吴期的房子,他也领教过,比起他在自然之都的小屋子,确实豪华不少。
吴期嘿嘿直笑,转瞬问起他的积分情况。
“陈哥,你的积分被扣了多少?”
陈槐下意识抚摸手腕上的鱼章图案,瞬间一脸黑线,微微叹气道:“负八万……”。
吴期手中的瓜子立马不香了,他尖叫起来:“负的!八万!?”
陈槐点点头,“你没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