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瑾走上前,眼里被阳光照的璀璨,心里有点恍惚,也不知是他先认出来叶庭樾,还是灵魂先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
“您不是……叶氏的总裁吗……”
怎么摇身一变,竟又成了科锐的科研部同事?
他的声音很轻,尾音带着几分迟疑。
叶庭樾却不着痕迹地避开话题,唇角微扬:\"不是说叫我庭樾就好吗?\"
他垂下眼眸,在褚瑾的视线看去,大抵还有点可怜巴巴的落寞样子,“我以为上次之后,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阳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浅浅阴影,连声音都放轻了些。
他抬起眼睛,那双眼镜后面的东西明亮澄澈,好似不掺一丝杂质,“不是吗?瑾瑾。”
好像在恳请他。
——亲密些,再亲密些。
或许更亲密些也不为过。
褚瑾听到那声“瑾瑾”,心里涌上了密密麻麻的怪异感。
那声\"瑾瑾\"叫得是如此自然又亲昵,连尾音都轻快的微微上扬。
明明褚瑜也这么叫他,可眼前人喊他的语气格外熟稔,好像他们已经相知了许多年,这让他莫名想起上个世界江枫喊他“小师叔”的神色。
他仿佛又看见上个世界的江枫站在雪地里,眉眼含笑地喊他\"小师叔\",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温柔。
他发着呆,可叶庭樾看着眼前人的失神,一双大手握住了轮椅,脸上挤出一个笑。
明明比褚瑾这具身体大了5岁,可眼睛里是不掺杂任何算计、最最清澈的干净明朗的气息。
“当然,庭樾。”褚瑾这才回过神来,顺着眼前人的心意叫出口。
阳光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垂眸看着轮椅上的男人,心底泛起一丝微妙的违和感。
可明明江枫是江枫,叶庭樾是叶庭樾。
两个人……也能拥有一样的气息吗?
当二十五年前的一个婴儿放出啼哭时,他身上便已经是这熟悉的、陪伴着自己的气息了吗?
一时无言,褚瑾恍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开口要介绍什么。
“这个项目,AI图像修复,主要是基于AI的深度学习,对残缺的图片进行修复,但是我们的项目更侧重写实,在医学考古领域都有应用……”
“哎,瑾瑾。”叶庭樾含笑看着他。
那声呼唤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褚瑾的心尖。
褚瑾突然感觉这样有点干巴巴,可明明他先前也是这样讲话的,从不觉得有什么。
此刻却莫名觉得...不够。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半个会议室,窗外的梧桐树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他环顾四周,猛然推着叶庭樾的轮椅,“今天阳光很好,我带你去逛逛吧。”
叶庭樾猛然握住手掌,手指下意识收紧,指节泛白。他本想说些什么,却在闻到身后飘来的那一缕寒梅冷香时怔住了。那香气清冽又熟悉,像是穿越了漫长时光,从记忆深处幽幽浮起。
“好。”
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这座高等学府里的树木经过百年文气熏陶,似乎都葱郁得格外有活力,在盛夏的阳光里舒展着生机,在斑驳的蝉鸣里摇晃着诉说。
褚瑾推着叶庭樾漫步在林荫道上,起初还在认真讲解那个对方早已烂熟于心的AI项目,可不知怎么,话题渐渐转向了日常琐事。
褚瑾:“食堂的鱼味道不错,但是刺多。”
说来也怪,褚瑾从前明明是有什么吃什么的性格,可是这一世,哪怕小时候经济状况不好,也死活不肯吃家里做的多刺的鱼。
为此,那个已经进了监狱的爹、跟人跑了的妈和中风在床的老太婆没少嗔怪这个病殃殃的宝贝疙瘩。
“是吗?”
叶庭樾闻言轻笑,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我认识一位很会做黑鱼的阿姨,鱼肉片得薄,刺也少。\"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改天带你去尝尝?\"
轮椅碾过一片飘落的梧桐叶,发出轻微的脆响。褚瑾刚想说好,手机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是学生会那个学弟。
“我去学长,体院那个变态男同不知道怎么搞的,打听到你今天不在实验室,找了一圈兄弟往你那去呢。”
褚瑾的指尖瞬间收紧,电话里体院那个学弟说的是王林。
他在听讲座的时候对重感冒的褚瑾一见钟情,明里暗里情书蜡烛私下大庭广众哄得骗的强制的表白了很多回,包括但不限于图书馆电子屏滚动告白、宿舍楼下心形蜡烛阵、在校运会上公然抢过广播喊话,在食堂带着啦啦队跳着改编的求爱舞,带着一群人把褚瑾堵在餐桌上递上九十九朵玫瑰,好几回都是褚瑾这辈子再也不想想起来的尴尬程度。
以至于现在信院那个天仙美男褚瑾恐同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学校里流传甚广,甚至传到了校外。
可这不妨碍王林飞蛾扑火一样花式表白然后被花式拒绝。
7788和褚瑾一致觉得他有走火入魔想要表白报复的变态趋势,无奈报警只是批评教育,又是两个男同志不好定性,所以前几个月让7788用升级的小技能给人家里的小企业弄了点麻烦,没想到这小子刚回来没几天就又要下手,听上去还更恐怖了。
于是褚瑾当机立断拉着叶庭樾往最近的大学生活动中心跑。
叶庭樾耳尖,听到“体院那个学弟”的时候就知道是王家那个讨人厌的混小子。
他指节不自觉地扣紧了轮椅扶手,金属部件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眼镜下闪过一丝没有任何人察觉的暗芒和嫉恨。
轮椅在林荫道上飞速前行,夏日的风裹挟着阳光和树叶的清香扑面而来。褚瑾的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发梢被汗水浸湿,贴在瓷白的颈侧。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却仍紧紧护着轮椅,生怕颠簸伤到身前的人。
斑驳的树影在青年精致的下颌线上流动,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油画。
风声在耳畔呼啸,阳光和蝉鸣的气息喷洒在他身上,扑在叶庭樾胸腔里,是自他腿受伤以来再也没有的感受。
轮椅碾过石板路的缝隙,震得他脊背发麻,他忽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烫
好像他也拥抱了盛夏,拥抱了青春,拥抱了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