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林亦忻一如往常地作息。
来自林家主母的威胁令她不安,但她自小就对那几个人的行径,习惯了强压和隐藏反应。只是在去射击俱乐部时,向经理投诉了自己丢失了一条钻石手链。
但是在第三天傍晚,她回到公寓时,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厚信封躺在大门口,让她心头一紧。
回到安静的书房,她用拆信刀划开封口。
掉出来的并非什么不堪的照片,而是一叠打印文件。
这是一份匿名举报信,标题赫然是:“关于查氏集团旗下3号仓库改建项目,存在严重建筑安全隐患,及关键报告造假的举报”。
举报信的内容非常详尽,直指项目偷工减料、结构安全评估报告系伪造。
林亦忻看得皱起眉头。她打开自己的平板电脑,调出大半月前的测绘报告。
“举报信的大部分内容都是有问题的。”林亦忻比对完测绘报告后得出结论。信中对仓库的整体结构有多处错误——毕竟,那个仓库她也亲眼见过。
但是,这样一份真假参半的资料,一旦被提交到当局,对于仓库改建的项目进展,说不清会造成什么样的干扰,或是阻碍。
而信件的最后一页,则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打印着几行字:
“今晚8点,布隆码头仓库。一个人来。”
“别告诉任何人,否则我还能做的更多。”
林亦忻拿起那张小纸条,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纹理时,便认了出来。
这独特的植物纤维质感、纸张中央压印的浅浅Logo——是过去林家在清宁府的度假村酒店内,客房专用的便笺纸。
“家里找来了吗?”
这个信封上没有邮戳,没有速递标贴。显然是被人放在她公寓门口的。对方不仅调查到了她的住址,还知道她在公司经手过的项目。
但要她去见面,究竟是要干什么?
林亦忻拿出手机,手指在查英哲的电话号码上悬停了很久。
男人很早就给过她电话号码,但她从来没打过。她似乎是犹豫了很久,久到手机的屏幕自动熄灭了好多次,然后又被她按亮。
少女时期最黑暗的噩梦袭上她的脑海。
最终,她还是把电话按灭了。
“布隆码头仓库吗?”林亦忻在手机上找到了码头的卫星地图。
——
夜色深沉,这个市区内被弃用的旧码头一片死寂。
破旧的3号仓库矗立在黑暗中。
林亦忻在一个视觉盲区下了车,让钟叔和保镖在稍远的一个角落等待。
这是查英哲的要求,她外出必须让保镖跟随。但她想到自己家里那些事情,还是找了个理由,让他们暂时和自己保持距离。
她穿着一件深色的防割外套,脚下是便于行动的平底鞋。她的口袋里,还放着一个防身喷雾。
推开仓库沉重的铁门,一股混杂着灰尘、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
仓库内部极其昏暗,只有天花板上的一盏白炽灯,内部堆了些高低错落的旧货箱。
她的脚步声,在这个空间里发出回响。
“哈。”室内的寂静被一声带着嘲弄的笑声打破。
阴影深处,两个人影轮廓显现出来。前面那人身形普通,穿着深色夹克,脸上戴着个黑色口罩,露出一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阴鸷的眼睛。他身后则是个比他强壮高大的多的男人。
“真敢一个人来?”口罩男人的声音传来,话音中的恶意清晰可辨。
林亦忻没有立刻回答。她在进入仓库前,特意在暗处呆了好一会儿,此刻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将仓库的大致布局、货箱堆叠形成的掩体,以及口罩男身后那个男人的位置都看清楚。
她仔细观察了后面那男人的体格,他穿着一身松垮的白色背心,肩头露着纹身,裤脚卷起,脖子上挂着夸张的金属字母饰品。而他的手里,则拿着一把短匕。
“你要我来干什么?”林亦忻的很冷静,她直视着那夹克口罩男子问道。
“哈,没什么,替玛妮夫人好好‘问候’一下你而已。”口罩男冷笑一声,朝旁边的强壮男子扬了扬下巴。
“玛妮夫人!”
林亦忻心中一凛,发现自己完全猜错了方向。原来,拍卖会那夜的荒诞闹剧,依然没有谢幕。
她强压下心头的波澜,视线锐利地转向了那个混混打扮的纹身男:“他给了你多少钱?”
她的语速不快,把每个字都说的清清楚楚:“够你在这里,为了一句不清不楚的‘问候’,搭上几年牢饭吗?”
那纹身混混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看向了身边的口罩男:“老板……”
“持械威胁,如果动手就是故意伤害,要是他再让你提什么要求,那就是勒索未遂。”林亦忻紧盯着纹身混混,语调平稳却带着威慑,“他甚至不敢让你知道他是谁,对吧?你现在掉头走,我可以当从没见过你这个人。”
“你他妈——别听她胡说!”口罩男被直接戳破他找外人、不敢暴露身份的事实,瞬间暴怒,“她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干活!去上她啊!”
就在口罩男生气怒吼,而那纹身混混被林亦忻的话搞得有些犹豫之际,她突然指着口罩男的身后:“……你还带了人来,要干什么?”
口罩男和黄毛混混几乎是下意识地猛一回头。林亦忻趁此时,几个跨步闪到了一堆高大的废弃货箱后面,这里形成了一个绝佳的临时掩体。
“妈的,吓唬谁呢?”那口罩男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低骂一声,然后对身边的纹身混混说道,“快上。”
然而,就在那纹身混混打算冲过来时,一切就绪的林亦忻已从掩体后探出身。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警告的废话,她的右手稳稳握着了一把黑洞洞的手枪。
“砰!砰!”两声。
纯粹的肌肉记忆,无数次训练的结果。冰冷的枪口没有对准两人的要害,而是精准地射向了他们的脚下。
“你……你敢开枪?!”口罩男的脸色铁青,他显然没想到一个区区弱女子,竟然会行云流水伸手拔枪。他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形:“这里是市区!你想坐牢吗?!”
“下一枪是脑袋。”林亦忻根本不回答对方的问题,她说出的话,比枪口的金属还要冷硬,“要赌我的手速吗?”
黑洞洞的枪管此时直指着对方。
查英哲给她的那把Glock 27,被她妥善安置在肩带式枪套中随身带着,在进门时被外套完全遮挡住。
此刻,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硝烟味,她握枪的手指关节微微收紧。她此刻的脑海中,回闪出的是查英哲对她说过的话:
“枪是最后的手段,但需要的时候,它也是唯一能信任的东西。”
——
坐上查英哲派来的黑色玛莎拉蒂,林亦忻才平复了自己的心跳,用纸巾擦拭了一下汗湿的额头。
刚才给查英哲打电话时,她的心跳就没慢下来过。电话接通后,男人没有说喂,也没有说什么事。
只有一声低沉的“林亦忻”从听筒中传来,令她甚至比在仓库里开枪时还要紧张。
“在哪?”是那个男人说的第二句话,柔和、清晰,语气无比坚实和安定。
在她说了地址后,他只说让她呆在原地,等麦克来接。
车子平稳地驶离旧码头。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后视镜影像中,远处黑暗的角落里还停着另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半旧轿车。
车窗半开,掩在夜色中的人影模糊不清,只能看到精致的盘发后,一个百合造型的水晶的发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