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澜城西巷的青石板泛着冷光,细雨如丝,将“上官药庐”的匾额洇染得愈发陈旧。帝临天垂眸擦拭着胡桃木药柜,粗布麻衣袖口磨出毛边,却掩不住指尖划过《百草经》时的精准——那泛黄的纸页间,暗纹随翻页节奏若隐若现,第三页末尾,几行淡金色小字正勾勒出东方家族走私灵草的路线图。
“三长老,这批首乌的根茎有焦黑纹路。”他忽然开口,将竹筛里的药材推向上官震。年过五旬的上官家三长老身形微顿,古铜色手掌接过时,半张羊皮纸从广袖中滑落,朱砂字迹在青石板上格外刺目:“赤鳞蜥养殖地:苍澜城北废矿”。
帝临天弯腰捡纸的动作极缓,指腹在上官震袖口的暗纹上掠过——那是上官家私铸的星芒印记,此刻却沾着几缕若有若无的浊气。药庐后院的老槐树下,上官震突然揪住他的衣领,檀木烟斗的气味混着雨气扑面而来:“你竟能看出灵草受过浊气污染?你母亲当年……”
巷口传来车轮碾过积水的声响,三辆漆着东方家狼头纹的篷车停在药庐前。青铜面具在雨幕中泛着冷光,十二个药商鱼贯而入,靴底的泥泞在青砖上踩出狼爪状的印记。为首者递出的药单上,“断肠草”三字被红笔圈得格外醒目,墨迹未干处,隐约透出暗纹密语的痕迹。
“十斤断肠草。”那人开口时,袖口的齿轮刺绣随动作绷紧——机械永生教派的标志,帝临天在神界典籍中见过类似纹路,齿轮中心的倒十字,正是异世凯撒族的图腾。他垂眸称药,指尖在秤杆上轻点,天眼密纹透过药单边缘,将对方腰佩的反光折射到《百草经》内页。
暗纹瞬间亮起,药单背面的密语在眼底显形:“月中十五,废矿交接”。秤盘上的断肠草散发着正常的苦腥气,却在他用神纹扫过时,根部渗出极细微的金属光泽——这是用机械教浊气催化的毒草,表面无害,实则能侵蚀武者筋脉。
“客官请稍候。”帝临天转身取药,余光扫过上官震。三长老此刻正盯着对方腰佩,指节捏得泛白——那狼头纹下,隐约刻着半枚齿轮,正是当年上官家主被斩时,凶手留下的印记。药柜深处,他的指尖划过母亲遗留的玉瓶,瓶身的雷罚神纹轻轻震颤,与胸口的印记遥相呼应。
前堂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一个学徒模样的少年捧着药罐跌倒,药汁泼在为首者脚边,却在接触青铜面具的瞬间腾起紫烟。“找死!”面具人一脚踹出,少年被踢飞丈余,撞在药柜上发出闷响。帝临天手中的戥子突然绷紧,秤杆上的星点纹路亮起微光——那少年颈间,戴着半枚上官家的族徽。
“三长老,”他忽然提高声音,“这批断肠草的根茎比寻常粗三分,需用冰魄水浸泡三个时辰才能去毒。”话语间,神纹悄然注入药柜,将少年体内的浊气暂时压制。上官震会意,咳嗽一声走上前:“小店规矩,客官若急着用药,不妨随老夫去后院选些现成的。”
为首者盯着帝临天的动作,齿轮刺绣下的手腕突然翻转,三道细如发丝的钢线射向他后心。暗劲破空声极轻,却在距离衣料半寸时,被无形的神纹震成齑粉。帝临天转身时,眼中金芒一闪而逝,面上却仍是恭谨的仆役模样:“客官可是嫌在下动作慢了?”
青铜面具后的呼吸声陡然加重,那人突然抽出腰间短刃,刃身刻满齿轮状的符文。药庐内的学徒们纷纷后退,唯有帝临天注意到,短刃出鞘时,上官震悄悄按向腰带——那里藏着上官家的传讯烟火。雨幕更密了,屋檐滴水声中,帝临天忽然瞥见街角有人影晃动,青竹斗笠边缘,露出半片莫氏家族的玉坠。
“慢着。”他忽然开口,将包好的药材推上前,“客官要的断肠草,小店正好有十斤半。”秤杆上的刻度精准得可怕,分毫不差。为首者的短刃悬在半空,盯着他的指尖——那里有极淡的茧子,分明是常年握剑而非握秤杆的痕迹。
巷口传来马蹄声,三辆篷车突然熄灯。面具人群中有人低喝:“风紧,撤!”为首者甩袖扫落药单,钢线再次射出,却不是攻向帝临天,而是直奔《百草经》。纸页被劲风掀起,天眼密纹在雨幕中短暂显形,帝临天指尖掐诀,神纹化作雷芒,将钢线击成火花。
药庐前堂瞬间暗下来,唯有上官震腰间的烟火亮起。帝临天弯腰捡起落地的药单,发现背面多了行血字:“归墟牢笼,齿轮将启”。这是机械教的预言密语,他在母亲留下的手记中见过——归墟是六界封印最弱处,而齿轮,正是异世凯撒族打开通道的钥匙。
后院传来上官震的咒骂声,他追着几个面具人到巷口,却见篷车已消失在雨雾中。帝临天摸着掌心的羊皮纸,赤鳞蜥养殖地的坐标在指尖发烫。母亲当年被囚前,曾在他耳边说过“城北废矿”四个字,那时他还不懂,为何凡界的矿洞会和神界的封印有关。
“临天,”上官震回来时,鬓角滴着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你刚才用的是……天眼神纹?你母亲当年被东方荣耀带走时,曾拼死将半道神纹刻在你体内,没想到……”他忽然看向药柜,“刚才那些人,袖口的齿轮纹,是机械教和东方家勾结的证据?”
帝临天点头,将药单背面的血字展示给他。三长老的脸色瞬间铁青:“归墟牢笼是上官家世代守护的封印地,若让机械教用赤鳞蜥的浊气污染那里……”他突然抓住帝临天的手腕,“当年你母亲拼死送出的星图,是否和归墟有关?”
雨声渐歇,药庐外的青石板上,几滩积水倒映着破碎的狼头纹。帝临天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她用鲜血在自己胸口刻下神纹的场景。东方家、机械教、赤鳞蜥养殖地,这些线索如同齿轮般开始咬合,而他,必须成为嵌进对方齿轮中的那根毒刺。
“三长老,”他低声道,“明日我去城北废矿探查。赤鳞蜥喜食血灵果,药庐后堂的存货,足够布置陷阱。”上官震看着眼前少年,粗布麻衣下的身形虽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像极了当年那个敢独自闯入东方家密室的女子。
夜色渐深,帝临天坐在药柜后,翻开《百草经》。天眼密纹在烛火下流转,第三页的路线图旁,不知何时多了个齿轮标记——正是今日那些面具人袖口的图案。他指尖抚过母亲的玉佩,神纹涌入玉中,隐隐看见归墟处的星图在震动,某个齿轮状的阴影,正在慢慢覆盖代表上官家的星芒。
窗外,细雨又起。药庐匾额上的“上官”二字,在风雨中显得愈发斑驳。帝临天知道,这场暗涌,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东方家的狼头,机械教的齿轮,还有隐藏在暗处的莫氏、轩辕秘境的归墟牢笼,所有的线索,都将在苍澜城这个棋盘上,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弈。
而他,帝临天,上官家的外孙,神界遗孤,终将在这药庐的暗涌中,掀起第一波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