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中,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斑驳地洒在讲台上,我正沉浸于课堂知识的讲授之中。突然,衣兜里的手机微微震动,来电显示是家乡的一位村民。我心中微微诧异,在这上课的当口,会有什么急事呢?于是,我匆匆向学生们告了个假,移步到教室外,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村民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与焦虑,向我娓娓道来当天刚刚发生的一件事。听完后,我的内心犹如被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泛起层层波澜。事实上,这样的事情,于我而言,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究难以避免,也无法置身事外。
起初,我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随着他断断续续却又急切的讲述,我才慢慢梳理出事情的脉络。原来是关于我的终身大事——相亲。在我们那个淳朴的乡村,相亲意味着找对象、结婚、生子,是人生按部就班的重要环节。
今日这位乡亲,遇到了一件颇为棘手的事。他被介绍的相亲对象来自遥远的非洲,这属于跨国姻缘,在我们这个相对传统和封闭的乡村,可是极为罕见的新鲜事。他在电话里言语间满是不安与忐忑,毕竟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国外的相亲对象,心里实在没底。
我能深切感受到他的迷茫与无措,于是静下心来,诚恳地跟他分析其中的利弊。我告诉他,跨国婚姻与国内婚姻大不相同,存在着诸多复杂且难以预料的因素。首先,文化差异就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不同的文化背景、生活习惯、价值观念,在婚后的日常相处中,很容易引发矛盾和冲突。而且,一旦涉及离婚,跨国婚姻的手续和程序远比国内婚姻要繁琐得多,处理起来棘手无比。更不用说,离婚之后想要再婚,面临的阻碍和困难也会更大。在我们村里,就有不少从东南亚国家嫁过来的媳妇,婚后没多久就突然跑路的情况,人财两空的家庭不在少数,尤其是越南、缅甸等地过来的,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
见他渐渐安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我又给他详细讲解了造成当下男多女少局面的诸多深层次原因。其主要根源在于过去长期实行的计划生育政策。在那个特殊的时代,计划生育政策作为一项基本国策,旨在控制人口过快增长。然而,在一些相对落后、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乡村地区,这一政策的实施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负面效应。
我跟他讲述了当时计划生育政策实施的实际状况,不知有多少女婴因这一政策不幸夭折。有些父母,为了逃避超生罚款,不惜亲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遗弃在荒郊野外;有些甚至在女儿尚在襁褓时,就随意丢弃在街头巷尾,任由命运摆布。那些可怜的女婴,有的被好心的路人发现,送进福利院;而更多的,则在饥寒交迫中失去了幼小的生命。还有些父母,为了躲避计划生育工作人员的追查,拖家带口,像候鸟一样四处迁徙,居无定所。他们带着孩子,风餐露宿,生活条件极差,却无人问津。在河里、在废弃的房屋里,都曾有他们艰难生存的痕迹。
更令人痛心疾首的是,有些父母深受重男轻女观念的毒害,为了能生几个男孩,延续所谓的“香火”,竟然用高度白酒灌在女儿的嘴上,妄图通过这种残忍的方式导致女婴流产。这种愚昧无知又残忍至极的做法,使得重男轻女的观念在乡村进一步固化,男女比例失衡的问题也日益加剧。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那些在计划生育政策下出生的孩子逐渐长大,婚姻市场上男多女少的矛盾便愈发凸显出来。像今天这位乡亲遇到的跨国相亲,某种程度上也是这种性别失衡下的无奈之举。
挂了电话,我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望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心中感慨万千。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那些曾经的政策和观念,在不经意间,深刻地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乡村人的命运,而相亲这件看似平常的小事,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沉重的社会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