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
北京还是很冷,下飞机后打开手机,几条信息接踵而至。
喻音打开微信,是梁言发来的。
“我来接你。”
“在到达区b口。”
“你和彭呈分开走,我不想搭理他。”这是在闹什么脾气?
喻音的嘴角拉起一些弧度,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两人没有托运行李,就一人拉着一个登机箱,随着人流慢慢走出了候机大厅,喻音四处张望,朝着b区而去。
彭呈叫住她:“你跟着我,有司机来接,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他来接我了。”话刚出口,喻音的内心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这么顺其自然的语气连她都愣住了,仿佛他会来接她,是理所当然,是毫不意外。
彭呈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他连声叹气的挥手和她道别,自嘲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有这种待遇。
到达b出口,喻音眼尖的发现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梁言坐在那里低着头,手指快速在手机键盘上移动着,在回着什么信息,膝盖上还整齐的叠放着一条深蓝色的围巾。
直到她走近了,一双鞋已经闯进了他的视线范围,他才抬头。
一双深邃的眸子里赫然出现了喻音的身影,宁静中透出一抹温柔。
他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本来在门口等了你一会儿,突然来了个工作处理一下。”
说完笑了笑,把手上的围巾展开来,伸手帮她套在了脖子上,整理了一下,顺手接过了喻音的箱子:“走吧。”
两人聊了两句,直到踏出航站楼的门,一阵寒风袭来,喻音裹了裹身上单薄的大衣,口鼻呼出的热气瞬间化成了一团白雾,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在割一样。
梁言正准备脱掉外套披给她抵御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失温感,喻音稳住了他的手,说道:“别麻烦了,几步路,咱们快些走便是,上车就好了。”
她把半张脸埋在了围巾里,说着加快了脚步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梁言落后两步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在寒风中有些颤抖,她去成都的这些时日,好像又清瘦了些。
哆嗦的回到车上,梁言已经通过手机遥控提前打开了车内的暖气,两人瞬间缓了过来。
汽车驶出停车场,上了机场高速,晚上没什么车,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北四环路,驻车等待一个长时间的红绿灯,梁言平静的注视着前方,直到一片雪花飘落在了挡风玻璃上,接着是两片,三片……起初只是零星的碎屑,在铅灰的天幕下试探着。而后便密了,纷纷扬扬地压了下来。
再抬头的时候,看见漆黑的天空里,已经飘舞起了大雪。
梁言怔住了,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去年新年伊始时,他由潼川返回北京的那个夜晚,也是从机场出来,那天北京下了新年的第一场雪。
时间过得飞快,晃眼间一年快过去了。
他转头望向喻音,却发现她透着车窗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片刻都没有说话。
绿灯亮,车辆继续行驶了起来,才听见喻音浅浅的一句:“下雪了。”
难得的,她的语气里面带了些惊喜。
这场雪来得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就在等待那个红绿灯的几分钟里,两人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车窗外大雪正在肆意飞舞,鹅毛般的雪片斜着扑向车窗,又被风吹得打着旋儿散开。偶有行人缩颈疾走,巷口的小狗抖了抖耳朵。
整座城市在雪里失了重量,像一页正在被橡皮擦擦拭的素描,只剩下簌簌的摩擦声,和越来越苍白的寂静。
车内暖气无声的流淌,终是梁言打破了宁静。
“去年我在医院里见了你最后一面,从潼川回到北京的那晚也是下起了这般大雪,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喻音低声道。
他发的那条短信内容是:我已平安到达,北京下雪了。
每一个字,喻音都记得。
“为什么没回?”
玻璃上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喻音抬手用指尖轻轻一划,便是一道清晰的痕迹。
“因为那时候,我以为我与你,不会再有任何瓜葛。”说完她转头,仔细的看着梁言,心里突然涌出万般的依恋。
还没等梁言出声,她继续说道:“之前你说要陪我看今年北京的第一场雪,现在也做到了。”
没说出口的是:有关于我的任何事,你都能做到。
“梁言,谢谢你。”
收音机里正播着一首慵懒的歌,混着引擎低沉的嗡鸣,喻音的这声谢谢像某种遥远的絮语,伴着雪粒轻扣车窗,让梁言觉得无比安稳。
他知道她在谢谢他什么,可是他今晚想要的,不止是她的一句谢谢。
进入东三环,梁言改变了行车路线,他突然不想送她回那个冰冷的公寓了,她应该回去的地方,是他的家才对。
直到车辆驶入了一个高档小区的停车场入口,喻音心下了然。
她没说什么,一切都像是心照不宣的模样,电梯从负一层上升到一层的时候,她开了口。
“我想去外面看看雪。”
走过一段明亮的入户长廊,尽头是一片花园,雪飘落在地上很快就化了,湿漉漉的地面反射出路灯暖黄的光。
梁言牵着喻音,小心翼翼的带她到了户外,两人仰头看向天空,淅淅沥沥的雪片瞬间落在了身上。
雪落无声。
细碎的雪粒粘上了她的睫毛,梁言伸手去拂,指尖触到那抹湿润的凉意便停住了。喻音望向她,眼睛像两潭融化的雪水,倒映着他模糊的影子。
“冷吗?”梁言轻声问道。
喻音摇头,还是一直看着他。直到此刻,她才让自己这般肆无忌惮的看着他,没有任何顾虑。
梁言笑了,路灯的光仿佛更明亮了一些,昏黄的光穿过雪幕,在他们之间织出一张颤抖的金网。
喻音摊开手,任雪花飘落在手心,感受这冰凉的寒意。她呼出的白气缠绕着围巾末端,此刻细细一闻,羊绒围巾上还沾着独属于冬天的松针香味。
一股莫名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喻音很久很久没有在精神上这样愉悦过了,家庭的变故,职场的斗争,在外的飘零,让她既没有归属,也无法沉淀。
眼前的梁言,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是她最熟悉,也是最可以依靠的人。
心里动了这样的念想,一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所有的顾虑,就快要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给掩埋了。
梁言仿佛从喻音的眼神里面看出来了,此刻她的内心在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
“头发湿了……”他声音很浅,动作很轻的抚上她的头发,像怕惊动枝头积累的一层薄雪。
喻音没有动,只是抬手,将自己的手掌贴上了他大衣第三颗纽扣的位置,感受着梁言此刻强有力的心跳。
“我们上去吧。”喻音的声音落在空气里,安静地堆积成一道透明的墙。
这面墙,今晚她要推倒了。
……
房间的暖气很足,灯光很暗,落地窗前纠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难舍难分。
梁言像是发狠似的吻着喻音,辗转缠绵,喻音亦是回应着他,哪怕早已喘不过气来。
暖气烘得空气都开始发烫,梁言的手指陷进她散落的发丝里,两人之间的呼吸越来越灼热。
喻音不由自主的往后仰去,脊背抵上了冰凉的落地窗玻璃,冷与热的交接处,皮肤微微战栗。
梁言将她抵在窗上,唇擦过她的唇角,压在了她的耳垂,温热的吐息让喻音面红耳赤,她难受的躲了一下,想要避开他故意的折磨。
“别躲……”梁言呓语:“今晚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喻音仰起头看着他,水雾般的眼神里面也包含着赤裸的情欲:“我既然跟着你回来,便没想过要走。”
“你知道吗?”他低哑的声音碾过她的耳膜:“去年那个雪夜,我从潼川回来的那晚,也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我当时心里就在想,如果有你在我旁边一同赏雪,那就好了。”话刚落地,掌心便已经扣住她的腰,将她压向自己。
衣料摩挲间,两人褪去了外衣,他低头,吻落在她锁骨的凹陷处,闻到她身上残留的润肤露的香味,一边吻着,一边把手往后探去,解开了她内衣的锁扣。
喻音的手指紧绷着,陷进梁言的后背里,布料在他的指尖滑落,两人赤身贴合,彼此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窗外的雪继续飘着,窗内的两人继续纠缠,梁言引导着喻音倒在客厅的沙发上,俯身压了上去。
太近了,近到喻音能看清他眼底未熄的暗火,烧得她喉咙发干。
梁言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歇,他的拇指抚过她湿润的唇瓣,像在擦拭一颗熟透的樱桃。
喻音的指尖无意识的揪紧了沙发的布皮,暖气嗡嗡作响,也盖不住这暧昧的声音,空旷的房间尽是这极致的拉扯,梁言的一滴汗沿着他的脊椎滑落,消失在两人相贴的肌肤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的雪好像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喻音有些疲惫,想要缴械投降,她略带哭腔的问向梁言:“可以了吗?”
梁言停住,看着身下她那张潮红的脸,用目光代替手掌丈量她的轮廓,这种克制的凝视比触碰更让人呼吸困难。
他终于得到她了,他突然觉得这一刻有些不真实。梁言胸口一紧,这是他贪恋了十余年的温柔。
这是他的喻音,是他从青春懵懂时期就深爱的女人。
如今终于完完全全属于了他。
“别急,”他俯身下去,吻落在她颤抖的眼睑:“我们有一整夜可以浪费。”
落地灯的琥珀色将空气染成蜜糖般的稠,喻音又陷入了梁言的攻势里。
从沙发上,到茶几,再到落地窗前,他从背后拥着她,喻音的双手撑在玻璃上,两人面对着漫天大雪,喉间溢出的颤音与窗外的风雪同频,潮湿的共鸣在两人之间荡漾。
身体的诚实无一不在宣告着,她喜欢梁言这样对她。
她的一只手滑落下来,抚上他紧绷的背脊,像抚过一把大提琴的琴弦。当梁言的手掌摩挲在她的腰窝,她突然想起原来校园那一汪清澈的湖水,某个午后,阳光撒满整个湖面,她站在湖边,皮肤记得每一寸被阳光吻过的温度,此刻她的触感就像是那汪湖水,而梁言的触碰就像是湖面泛起的涟漪,而她正在缓慢的沉溺。
呼吸逐渐同步,两人面对面靠得很近,他的睫毛扫过她的脸颊,痒意被无限放大。她在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泛红的脸,像昏暗中最后一朵不肯凋零的蔷薇。
又过去了十分钟,二十分钟……
他小心翼翼的拦腰抱起她,将她从窗前抱回了柔软的而宽大的沙发上,最后的瞬间,喻音的灵魂突然轻得能浮起来,她不受控制的咬住他的肩头抑制呜咽,齿尖陷入的刹那,他紧扣她的手指,仿佛要将骨骼相融。
最后,梁言停了下来,两人汗湿的额头相抵,彼此都感受着这一刻的畅快,谁都没有说话,但那些未出口的话语,此刻都在血液里温柔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