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底那道黑影贴着龙骨滑过，速度快得不像活物。颜洛汐猛地攥紧舵柄，指节因用力泛白。她没出声，只将左手缓缓移向腰间，掌心已沁出一层冷汗。
“停灯。”她低声道，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传到舵手耳中，“所有人，熄火禁言。”
舵手立刻吹灭了桅杆上的风灯。甲板陷入昏暗，唯有远处海面残存的火光映出些许轮廓。风从东侧浅流刮来，带着咸腥与焦糊混合的气息，吹动她额前散落的发丝。
慕容尘从船舷一侧走来，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手中长剑未归鞘，剑锋上还沾着方才战斗留下的暗痕。他在她身侧站定，目光扫过海面：“又来了？”
她点头，视线未曾离开前方浓雾。“不是一次。它跟着我们，一直在水下。”
两人沉默片刻。船体再次传来轻微震动，像是某种东西在下方摩擦而过，方向始终与航向一致。这一次，震动持续了更久，仿佛那东西正贴近船底游走。
“让守卫去舱底听动静。”她说，“别点灯，用耳朵。”
慕容尘转身离去，脚步刚迈两步又停下。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还撑得住？”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右手，将一块新布条缠上腹部。血已经渗到外层，但她动作稳定，一圈圈绕紧，最后打了个死结。黑斗篷披上肩头时遮住了血迹，也遮住了她略显苍白的脸。
“我没事。”她说，“只要它不撞船。”
命令很快传遍全船。甲板上只剩两名了望手在桅杆高处轮值，其余人分散于各关键位置，手持武器静候。缴获的铜铃被她放入系统空间封存，金属钉则握在掌心，表面微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系统声音悄然响起：“能量波动频率异常，来源不明。建议保持距离。”
她轻轻摩挲钉子表面的纹路，没说话。
雾越来越厚，能见度不足十丈。岛屿的轮廓在前方若隐若现，像一块沉在灰幕中的巨石。船速已降至最低，仅靠余浪推动前行。三里水域看似不远，但在这种环境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它还在下面。”慕容尘重新站回她身边，声音低沉，“守卫说，每隔半刻钟就会有一次规律性触碰，像是……在试探。”
她闭了闭眼，脑中闪过方才几次震动的间隔。的确有规律，且节奏逐渐加快。
“不是试探。”她睁开眼，“是同步。”
“什么同步？”
“我们的航速。它在适应我们的速度，等一个机会。”
话音未落，船尾传来一声闷响，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撞击。整艘船微微一震，帆索晃动，缆绳发出吱呀声。众人立刻警觉，甲板上的守卫纷纷握紧兵器。
“不是攻击。”她抬手示意众人勿动，“是警告。”
“警告？”
“它不想我们过去。”她盯着雾中那座岛，“但它不敢直接毁船。”
“为何？”
“因为……”她顿了顿，金属钉突然在掌心发烫，“它怕岛上的东西。”
慕容尘皱眉：“你是说，连这怪物都忌惮那座岛？”
她没答，只是将钉子贴向船舷边缘。刹那间，一股细微的震颤顺着金属传来，像是某种低频脉冲在水中扩散。她迅速收回手，呼吸微滞。
“岛上有人造信号。”她说，“断续的，但存在规律。不是自然形成。”
“谁会在这里设信号？”
“不知道。”她望着前方，“但能让控制海怪的法器失效，能让远古生物避退，还能引动这种追踪者跟随……这座岛，不该存在。”
慕容尘沉默片刻，忽然道：“要不要调头？”
她摇头：“不能回去。海盗残部不会放过我们，海上更危险。只能往前。”
“可前方未必安全。”
“我知道。”她握紧钉子，“但任务必须继续。线索就在那里，我能感觉到。”
他看着她侧脸，终于没再劝。片刻后，他低声下令：“加强两侧警戒，弓弩手就位，若有异动，立即放箭。”
她点点头，目光仍锁在前方。雾中岛屿的轮廓渐渐清晰了些，能看出地势起伏，甚至有几处高出树冠的建筑残骸。没有灯火，没有声响，只有风穿过岩缝的呜咽。
船继续前行。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那黑影第三次靠近。这次不同以往——震动自船底转为侧面，紧接着，右舷下方水面翻起一道细长波纹，如同利刃划开水面，直冲船尾而去。
“它提速了！”了望手低呼。
她立刻抬手：“稳住！不要乱动！”
命令刚落，那波纹竟在船尾骤然折返，沿着左舷再次掠过，速度比之前快了近倍。整艘船仿佛被某种无形之物环绕，四周水流开始紊乱，船身轻微摇晃。
“它在包围我们。”慕容尘手按剑柄，眼神凝重。
她深吸一口气，将金属钉插入船板缝隙。钉子瞬间剧烈震颤，表面纹路泛起微弱青光。系统提示：“检测到双向能量牵引，目标锁定中。”
“不好。”她猛地拔出钉子，“它不是冲我们来的。”
“那是——”
“是冲这个。”她举起钉子，“它要抢走它。”
话音未落，水面轰然炸开。一道黑影破浪而出，贴着左舷腾空掠过，带起大片水花。那是一条形似鳗鱼却无眼的生物，体长近丈，通体漆黑，表皮泛着金属光泽。它跃至最高点时，竟在空中短暂悬停，头部转向她们所在位置，像是在“看”她们。
随即，它重重砸回水中，激起巨浪。
船身剧烈倾斜，甲板上众人踉跄稳住身形。守卫们已搭箭上弦，可那生物入水后便再无踪迹。
“准备强弩。”她抹去脸上水珠，“下次出现，瞄准水面波动。”
慕容尘盯着她手中钉子：“它认得这个？”
“不止认得。”她收起钉子，神色凝重，“它知道这是钥匙。”
“什么钥匙？”
“打开岛的东西。”她望向前方，“有人不想让我们登岸。所以派了‘看门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她盯着雾中岛屿，缓缓吐出三个字：“闯进去。”
船继续前行，速度未减。甲板进入全面戒备，弓弩手列阵待发，守卫沿舷边布防。她站在舵旁，一手扶着船板，另一手始终按在钉子上。
雾越来越浓，岛屿只剩下模糊剪影。三里变两里，两里变一里。空气中多了股潮湿的腐味，混着某种说不清的矿物质气息。
忽然，系统震动了一下。
“警告：能量场增强，生理指标波动异常。建议佩戴防护装置。”
她没理会，只是将斗篷拉得更紧些。
船底又一次传来震动，比之前更清晰、更沉重。这一次，不是一条黑影，而是多道。
它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