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顶传来玻璃碎裂声,数十道黑影破风而来,为首者指尖跳动着熟悉的冰棱——正是古墟里死里逃生的朗崖。
他看着祭坛上的冰核,面具下发出沙哑的笑声:“不愧是玄林清的儿子,居然能用这个办法激活‘悬灸仪’。但你们以为毁掉冰核就能阻止计划?真正的基因库,在你们体内。”
玄杌感觉悬灸仪突然发烫,胸口的冰核开始逆向运转,某种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岁时注射的“营养针”,十五岁那年异武局安排的“体质检测”,甚至每次受伤后异武局送来的“愈合药剂”......原来他们的成长,早已被纳入计划。
玄奇握紧拳头,掌心的冰晶纹路延伸至手臂:“那我们就把这一切,连皮带骨地毁掉。”
他抬手轰向祭坛,冰核爆发出刺目蓝光,研究所废墟在蓝光中层层瓦解。
当蓝光消散时,钟塔已化作废墟,朗崖几人消失无踪,唯有两半冰核碎片静静躺在玄杌和玄奇掌心。
远处传来警笛声,玄奇望着天边泛起的晚宴,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夹着的纸条,上面只有一句没写完的话:“如果有来生,我想带你们去看——”
风卷起落叶,盖住了石棺上未完成的肖像。玄杌将碎片收入口袋,悬灸仪化作光点融入血脉。他拍拍弟弟肩膀,两人转身走向初升的辉月。
朗崖带着没有被爆炸波及的几个蛊师在不远处重新现身。
“冥使,他们虽然毁掉了这里,不过只是取巧罢了。”
朗崖罕见的对他们提出肯定:“不,统领们让我们谨慎行事,还是没有算到他们这么果决,说炸就炸。他们的办法虽然取巧,却很高明。”
喽啰们看着:“咱们毫无收获,回去该如何是好。”
朗崖拿着一黑色手提箱:“谁说没有收获了,他们钻进这里时,由于只有两人搜索,涉面很小。因此忽略掉了这个。
“只要拿到这个就算完成了任务。玄林清所研究出来的能让人暝化,成为人形暝灵的试剂可是无比的宝贝。
“正好可以交给四统领,用那几个异武局的尸首做实验,制作出人形暝种。一旦成功,对于无上大教来说我等可是立了大功一件。”
朗崖随即动身,带着小弟们回去。
朗崖一行回到【熵疗唤主】地宫,在青铜烛台前见到了身着墨色纱裙的四统领「夙夜」。
她指尖绕着银蛇状发簪,猩红眼眸扫过黑色手提箱时泛起冷光:“倒有些手段。”
“全赖大人运筹。”
朗崖单膝跪地呈上箱子,箱盖掀开瞬间,幽蓝试剂在水晶瓶里诡异地流转,映得众人脸色发青。
夙夜指尖轻点瓶身,忽然轻笑出声:“玄林清那老东西果然留了后手...把护密局的‘礼物’带上来。”
五具被铁链锁住的女尸被拖进石室——她们在若川渡事件中殒命,此刻仍维持着战斗时的狰狞姿态。
夙夜捏碎瓶塞,试剂如活物般钻进尸体眉心,青紫色纹路瞬间爬满脖颈。
朗崖盯着她们突然动弹的手指,听见统领在身后低笑:“人形暝种需要吞噬同类精元...你说,要是把她们扔进异武局监狱会如何?”
试剂在她们的血管里凝成冰晶,其中一具突然睁眼,瞳孔已化作纯黑漩涡。
夙夜抬手扯断她的锁链,那具尸体踉跄着撞向烛台,火苗触到皮肤的瞬间竟燃起幽绿鬼火。
“有趣...”她甩袖熄灭火焰,看着女尸肩头长出骨刺的狰狞模样,“通知三统领,准备启动‘百鬼’计划——让整个十曜都,都成为无上大教的暝灵牧场。”
朗崖望着石室角落渗出的黑雾,任由夙夜的笑声混着尸体骨骼碎裂的声响,在阴暗地宫荡出不详的回音。
夙夜的笑声震得穹顶浮尘簌簌而落,她指尖凝聚黑雾按在为首暝种的额心:“给你们一次舔舐我靴尖的机会。”
话音未落,五具尸体周身腾起紫黑烟雾,骨刺退进皮肉,青斑隐入肌理,化回五个容貌昳丽的女子,身上的制服也修补完整。只是眼瞳仍泛着墨色涟漪。
“从今日起,你们是我的「五更鸢」。”
夙夜甩袖抛出五枚刻着咒文的银铃,铃铛自动扣上她们纤细的手腕。
“壹更掌刑,就叫「灼鸢」。”
她指向左首那位指节还渗着血的女子,其掌心立刻绽开燃烧的曼陀罗胎记,“用业火焚尽忤逆者的舌头。”
“贰更司谍,唤作「影鸢」。”
中间女子影子突然在地面扭曲成鸦群形态,“你的瞳孔能吞噬谎言,把异武局的秘密嚼碎了献给我。”
那女子垂首时,眼睫下闪过细碎的符文。
“叁更监牢,名「囚鸢」。”
右侧女子指尖弹出蛛网状的银丝,夙夜抬手让银铃发出刺耳颤音,“用你的「千丝狱」绞碎所有试图越狱的蝼蚁——包括你自己。”
女子颈间立刻缠上锁链虚影,锁链尽头拴着枚锈蚀的牢门钥匙。
“肆更巡夜,称「晦鸢」。”
角落那位始终低垂眉眼的女子忽然抬头,双瞳竟如阴阳鱼般缓缓转动,“你的「永夜瞳」能冻结时间流速...但每次动用,就剜掉自己一片肺叶当利息。”
她苍白的唇畔立刻溢出黑血,却仍以血迹在地面画出晦涩的时辰盘。
“至于五更...”
夙夜踱步到最后一位女子身前,后者脖颈还残留着被骨刺撑裂的伤痕,“就叫「烬鸢」吧。”
黑雾渗入她的伤口,凝结成展翅欲飞的灰烬鸟形胎记,“你的心脏是颗火山,待我往异武局总部丢颗火星...你就把整座楼炸成齑粉。”
五人同时单膝跪地,银铃咒文在皮肤下浮现成暗紫色脉络。
夙夜踢起灼鸢的下巴,看着她唇角勾起病态的微笑:“记住了——你们的神智是我施舍的枷锁,铃铛响三次还没舔到我靴底的血...就自己把舌头绞成灯油吧。”
她甩袖走向地宫深处,五枚银铃在寂静中荡出诡谲的余韵,如五条被驯服的毒蛇,吐着信子等待命令。
夜晚,兄弟俩坐在沙发,这个家里难得迎来客人。
尚九阴看着兄弟俩一言不发,就只是这么坐着:“你们这两个孩子,或许已经知道了吧。”
“我们是试验品,是吗。”
“爸爸他们在用我们两个做实验,这个研究所都在研究我们和其余的人。这,算是,草菅人命吗。”
尚九阴顿了顿,他得知两个人回来第一时间还没觉得有什么。谁知一回来就是捅出这样大的篓子,不应知道的信息还是被他们打探到了。
甚至于听到他们两个人进入了废弃的研究所,知道了异武局和玄林清在研究的事物。再到炸了研究所废墟,被带走,直到通知自己,并且把他们接到自己的居所里来。
尚九阴对这两个人越发的头疼。默默点一根烟,呼出烟圈:“你们既然了解了,翻到你们父亲的研究笔记了,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要说林清没有错,他们进行这样的活体实验,也把自己的骨肉搭进去了。我作为个普通市民很难认可他没有错。但是站在修灵者的立场,我也很难认为他有错。
“玄杌,玄奇,两个小家伙们。你们应该知道修灵这条道路的残酷,我们不是普通人,我们是修灵者。异武局只是维护普通人和修灵者之间平衡的中间人,他们也不是什么有利于社会的人。
“异武局也是修灵者建立的,因此他们也会做一些在你们看来是跟邪道没什么两样的事。但这偏偏就是修灵者的生存方式。
“异武局里的掌权家族们之所以会协助林清做那种事,一个是因为他们自己的私心,谁不想让自己的家族变得更强盛,谁都想。
“还有一个就是因为为了防止以后的暝祸和那帮蛊师卷土重来。你们由于生活在现在这个时代,对于之前发生的事你们并不知情,我给你们看一些记录吧。”
尚九阴打开设备,把自己电脑上的资料投影出来。
“这是对修灵者初期的一些问题和发生一些事件的记载。你们看一看。尚叔去外面等你们。”
......
等听到播放结束的尾音后,尚九阴再缓缓推门进来。
“事情就是如此。你们现在还觉得你们父亲和异武局是十恶不赦的吗。当然,所谓百善难抵一恶,不管玄子出于什么理由,毕竟他做了那些事,作孽就是作孽,没什么好宽恕的。
“可我希望你们明白,很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玄子虽然做了那些毫无人性的事,但是对当时的他们来说,不这么做他们也会死。
“当时的社会群体,广大群众甚至是都护府的官员都对修灵者们冷眼相待,甚至要赶尽杀绝。为了活下来,那些修灵者和研究人员合作,利用这些研究做出了一些成果,改善了当时的修灵者这个群体。
“直到在你们出生前不久,社会各界态度终于稳定下来,给修灵者这个阶层一些喘息和逐渐接纳他们。
尚九阴碾碎烟蒂:“作为普通市民,我对玄子他们的做法谈不上满意。可作为朋友和修灵者,我也感激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的成果给了修灵者一条活路。
“也给了你们一些活路。这是他当时能想出来保住你们的母亲和你们的最好办法了。对于他来说,你们活着,这就够了。”
尚九阴递上纸张:“擦一下吧。我怎么教你们的,堂堂男儿,多么痛苦,多么动人也不得有泪,哭成这样,可是很难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