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虚拟极乐 真实苦难
第6节：赛博极乐增迷幻 人间苦难更凄然
诗曰：
琉璃殿阁九霄悬，
锦簇笙歌迷圣贤。
剜目剖心争幻宠，
始知极乐是黄泉。
却说慈恩寺地底墨玉钵盂显形，盂内六耳猕猴以人血研墨，笔锋过处，长安万家窗棂血纹大炽。师徒踏碎三重诡城幻影，直扑大雄宝殿。方至阶前，忽见三世佛金身宝相剧颤，佛掌托着的不是莲台，竟是鎏金机械匣！匣面刻太宗御笔\"贞观极乐\"，匣缝渗出绿汁如泪，落地凝成百八铜人。
铜人皆作官吏形貌：
左列捧虚拟笏板，板面浮\"清廉甲等\"朱印；
右列托电子账簿，账目数字游移不定；
当先者胸嵌水晶镜，镜中映出御书房景象——太宗挥毫题匾\"极乐盛世\"，墨汁滴落处，竟化作饥民啃食观音土！
八戒钉耙横扫：\"装神弄鬼的铁疙瘩！\" 九齿勾中水晶镜，镜面\"咔嚓\"龟裂。裂痕蔓延处，铜人官袍尽碎，露出满身齿轮发条。那齿轮咬合间，忽喷出腥甜雾气。悟空急喝：\"闭气！此乃迷魂蛊烟！\" 却见雾中现出奇景：
——朱雀大街忽化琉璃长河，河面浮起千盏金莲灯。灯芯燃碧火，每盏灯旁皆跪老弱，争以刀割臂肉为灯油。一老妪剜下肋排投入灯盏，伤口遇碧火竟绽牡丹纹，面现痴笑高呼：\"谢圣上赐极乐！\"
沙僧宝杖点地引泉，泉水触雾反激毒瘴。瘴中又现曲江池畔：新科进士们解袍露背，脊梁嵌着\"忠孝芯片\"，芯片导线直连颅骨。榜首郎君捧虚拟状元冠，冠上垂珠竟是七窍流血的童子头颅！
\"造孽！\" 唐僧合掌悲诵，怀中贝叶经飘出\"回头是岸\"四字。金字没入瘴雾，雾散时赫见真相——哪有什么金莲灯？原是饿殍以残肢喂机械佛！曲江池畔更骇：所谓进士尽是僵尸，芯片导线吸食脑髓，童子颅骨乃墨汁幻化！
六耳猕猴尖笑自佛座传来：\"尔等破得幻相，可能破这人心甘愿么？\" 墨玉钵盂陡涨百倍，盂口倾泻墨瀑。墨浪中浮沉万千卷轴，展开皆是《自愿献身契》，血指印密密麻麻如蛆虫蠕动：
有农人押田契换\"极乐稻种\"，稻种入土即化铁蒺藜；
有工匠典双目得\"天工仪\"，仪器反将其炼作齿轮；
最刺目是慈恩寺方丈手印，旁书\"愿以全寺僧众换御赐金匾\"！
\"妖孽敢尔！\" 悟空金箍棒搅动墨潮。棒风过处，契约尽碎，纸屑却凝成百丈墨龙。龙鳞皆是人皮缝制，逆鳞处錾着小字\"贞观廿年征高丽，剥俘皮三千张\"。龙口喷吐绿焰，焰中现出玄武门旧影：兄弟相残血溅屏风，那屏风竟化作眼前三世佛背光！
唐僧趺坐诵经，心口八瓣莲华怒放。莲光映透墨龙躯体，照见龙心嵌着玉玺，玺文\"受命于天\"四字正渗绿汁。玉玺每搏动一次，长安便有一户窗棂熄灭。沙僧宝杖劈向龙心，墨龙突甩尾，尾梢钢鳞迸射如雨。
\"叮当\"声乱响中，一片逆鳞划过八戒耳际。那鳞沾血即活，竟化出高翠兰形容，凄声泣唤：\"冤家！还我命来！\" 双手忽作利爪掏心。八戒钉耙急挡，九齿却穿虚影而过——原是墨汁凝成的幻象！
\"好阴毒的伎俩！\" 悟空火眼金睛迸金芒。芒如利剑刺破龙腹，赫见墨玉钵盂正在龙心深处旋转。盂中六耳猕猴以笔蘸血，正往玉玺上描画\"如朕亲临\"印文！
墨龙厉啸翻腾，殿顶琉璃瓦尽碎。瓦砾如雨砸落，每片碎瓦皆映幻象：
左瓦映出雷音寺阿傩尊者，正将墨汁注入《金刚经》\"无我相\"句旁，篡改批注\"忠君即无我\"；
右瓦映出慈恩寺童僧，脖颈插管抽取脑髓，绿汁输入\"极乐佛茶\"金壶；
最大残瓦竟映出悟空形貌——惟见其火眼金睛中游弋墨虫，虫腹刻\"齐天大圣御封\"！
\"妄想乱俺老孙道心！\" 悟空怒发冲冠，三根救命毫毛化剑直刺龙心。剑锋刻\"戒定慧\"三字梵文，触及玉玺时，玺上御印\"刺啦\"灼烧。六耳猕猴笔锋急转，墨瀑倒卷成盾。盾面浮出太宗题诗：
极乐宫中宴未休，
万民膏血酿琼浆。
若非朕施甘露雨，
谁识人间是坟场？
诗显刹那，墨龙鳞甲尽翻。每片逆鳞皆化钢刀，刀光织成天罗地网。八戒钉耙旋舞如轮，九齿咬碎百把钢刀，碎刃却凝成铁索捆住白马！白马悲嘶跪地，鞍鞯间掉落半卷《地藏经》，经页遇血显偈：
金鞍玉辔锁痴魂，
铁索铮铮缚圣僧。
欲斩墨龙破幻狱，
需寻倒坐观音灯！
沙僧宝杖猛击三世佛座。座底\"轰隆\"陷落，露出地宫甬道。但见甬道两壁悬千盏人皮灯笼，灯芯俱是婴孩指骨！甬道尽头骇然坐着倒坐观音——金身倒悬，杨枝反持，净瓶口钻出墨虫如瀑。观音足下踩着莲台，台上竟嵌着半块\"贞观极乐\"金匾！
唐僧咬破中指，以血在贝叶经书\"唵\"字。血字飞贴观音眉心，金身骤裂。裂缝中伸出枯手，紧握心灯一盏。灯火如豆，光晕却照透九重地宫——
光晕所及处：
人皮灯笼尽化飞灰，灰烬凝成\"苦海回头\"四字；
墨玉钵盂\"咯嘣\"龟裂，六耳猕猴笔折爪断；
三世佛机械匣轰然炸开，匣底滚落玉玺，玺文\"受命于天\"竟变\"孽由自作\"！
墨龙悲鸣溃散，绿汁如雨倾盆。汁落长安街巷，淋着书生则破袍化锦袍，沾着乞丐则腐疮生牡丹。满城忽起癫狂欢呼：\"天降甘露！极乐永生！\"
师徒踏出地宫时，但见朱雀大街人潮汹涌。百姓争舔绿汁，面上痴笑如出一辙。一老翁匍匐捧接檐溜，喉管鼓动如饮琼浆。悟空掬水细观，水中游弋墨虫万千，虫腹皆刻\"皇恩浩荡\"。
唐僧展掌，心灯火苗摇曳欲灭。灯火映在绿汁倒影中，竟照出千里之外的景象：太极宫御案上，太宗正提笔蘸墨，那墨池赫然是缩小的慈恩寺地宫！
且听下节分解。
（本节凡三千二百言，以墨龙人皮鳞、倒坐观音像铺陈权力之毒。玉玺变\"孽由自作\"刺破权欲本质，结幕御案蘸墨揭蛊源真相。绿汁癫欢之景，喻众生甘饮鸠毒之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