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渊大营,旌旗猎猎。
一名身着狐裘的男子静坐于轮椅之上,帐内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首位之上,北渊可汗拓跋哲正摩挲着腰间的弯刀,虎目之中燃烧着熊熊战意。
谁能想到,这个将大夏边军打得节节败退的北渊之主,竟是个刚过而立之年的年轻雄主。
“先生,按您的意思停战已有五日。”拓跋哲的声音里压着几分不耐,“如今粮草充足,儿郎们战意正浓,是不是该见血了?”
轮椅上的男子轻轻抬手,苍白的手指在火光下洁白,“可汗且再等两日。”
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沉稳。
拓跋哲猛地攥紧刀柄,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何还要等?!”他的声音陡然提高,“我儿作为使者前往大夏,如今尸骨未寒!这血仇,本汗定要大夏血债血偿。”
“自然要血债血偿,儿郎们若是想见见血,那便去杀杀那大夏的士气。”男子转动轮椅,阴影中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但全军出动还需再等等,等一个消息。”
帐外忽然传来战马的嘶鸣,拓跋哲深吸一口气,终究松开了握刀的手。
他不得不承认,自采用这位神秘军师的计策后,北渊铁骑几乎兵不血刃就拿下三座边城。可这种不战而胜的感觉,总让他觉得少了些征服的快意。
“罢了。”拓跋哲重重坐回虎皮大椅,“就依先生之言。不过……”他眼中闪过狼一般的凶光,“三日后若再无动作,本汗便亲率铁骑,踏平泗雪关。”
轮椅上的男子微微一笑,帐外北风呼啸,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内容。
与此同时,泗雪关主帅大营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凝重的面孔。
泗雪关守关将军杨崎手指重重敲在沙盘边缘,沉声道:“北渊人已经五日未有动作,诸位怎么看?“
黑水关先锋校尉赵诚犹豫着上前一步:“将军,末将担心…会不会重演龙朔关之祸?北渊大军或许早已撤离泗雪关境内,攻打别的边关城市……”
话未说完,帐内气氛骤然凝滞。
只见龙朔关众将士齐刷刷转头,数十道目光如刀剑般刺来。
赵诚顿觉后颈发凉,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末将…可是说错了什么?”
龙朔关参谋孙蟒皱眉看向赵诚,冷哼一声:“赵校尉,有些话,想清楚了再说。”
赵诚顿时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杨崎见状抬手示意:“赵校尉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
他转身指向沙盘,“泗雪关斥候营本将已亲自整顿,绝不会再出现龙朔关那样的疏漏。”
“可是将军……”赵诚还想争辩,却在孙蟒锐利的目光下咽回了后半句话,讪讪地退回队列。
孙蟒捋着络腮胡沉吟道:“据暗桩回报,北渊大营近日确实只是在例行操练。但……”他眼中精光一闪,“狼群蛰伏,往往是为了更狠的扑杀,我们要早些做准备才是。”
杨崎闻言神色更显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子边缘:“传令下去,各营夜间值守增加三成兵力。另外……”他顿了顿,“让伙房这几日多备些肉食,给将士们补补。”
帐外寒风呼啸,卷着细碎的雪粒拍打在营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众将领默默交换着眼神,都从彼此脸上读出了同样的忧虑——这场暴风雨前的宁静,究竟还能持续多久?
与主帅营的沉重不一样,五十九火的士兵们则是在陈杨舟的操练下,一片哀嚎。
“火头,让弟兄们喘口气吧!再这么练下去,等渊狗打过来,咱们连刀都提不动了!”唐杰瘫坐在地,像摊烂泥般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带着嘶哑。
“就是就是!”
“练不动了!”
“骨头都要散架了……”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中,唯有谢执烽咬着牙关,颤巍巍地撑着膝盖站起身来。
陈杨舟扫视着横七竖八躺倒的士兵,无奈地叹了口气:“全体听令,休息一炷香。”
郑三撑着膝盖直起身,喘着粗气道:“林昭,你小子是铁打的不成?怎么连口气都不带乱的?”
这几日,五十九火的弟兄们轮番组队“单刷”陈杨舟,本想借此提升体力和反应,结果却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习惯了。”陈杨舟抬手抹了把额头的细汗,目光忽然被训练场边缘的动静吸引。
只见一名肩系红巾的士兵犹犹豫豫地走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满脸期待的士兵。
“林火头。”红巾士兵紧张地搓着手,结结巴巴地开口:“林、林火头…俺们…俺们想跟您学点真本事,将来在战场上也好多条活路……”
陈杨舟下意识望向郑三,却见这位老大哥叹了口气:“林火头啊,你现在可是五十九火的当家人,俺就是个普通大头兵。你也早不是运粮队的小兵了,该学会自己拿主意了。”
郑三咽下了后半句话——以林昭这份担当和本事,迟早会聚拢更多人,说不定真能成为一员大将。而有些路,终究得她自己走;有些担子,终究得她自己扛。
陈杨舟闻言一怔,随即挺直了腰板,目光转向那个忐忑不安的红巾兵:“既然有心,以后就一起练吧。”
“多谢林火头!”红巾士兵喜出望外,转身招呼道:“都过来!”
十几个士兵呼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自我介绍:
“五十八火张铁柱、王二虎,拜见林火头!”
“三十六火周大牛!”
“二十五火李狗剩!”
“七十三火赵石头!”
“四十二火钱满仓!”
“……”
陈杨舟微微颔首,双腿微分摆出起手式:“从今日起,每日操练结束后加练一个时辰。所有人分成五人一组,互相喂招。”
“是!”士兵们齐声应答,眼中闪烁着求生的渴望。
他们知道,在这战场之上,多学一招半式,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郑三靠在场边的木桩上,望着人群中那个挺拔的身影。
夕阳将陈杨舟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一代名将正在崛起,身后追随着越来越多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