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杰像往常一样蹲在炊事营的炭火旁——这里是整个军营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他一边假装帮厨,一边竖起耳朵。没过多久,他的眼中就闪过一丝精光,悄悄溜回五十九火的营帐报信去了。
……
五十九火营帐内。
唐杰一脚踏在木箱上,眉飞色舞道:“你们是没听见,现在各营都在传‘白马将军’的名号!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说的就是咱们头儿!”
几个年轻士卒听得眼睛发亮,唯有谢执烽眉头越皱越紧。
郑三的独眼微微眯起,指节无意识地揉搓着腰间的刀鞘。
十几年行伍生涯磨砺出的直觉,此刻正如芒刺在背——
林昭的枪法箭法确实冠绝三军,他也从未见过有如此神力的人,但“白马将军”这种张扬的名号怕是不妥!
而军中树大招风,越是光彩夺目的将星,往往陨落得越快!
“唐杰,这话从哪传出来的?”郑三的独眼死死盯着唐杰。
唐杰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营里都传遍了!说不定整个三军都知道了。”
“从今往后,谁也不准再提‘白马将军’四字。”郑三十分严肃地看着唐杰。
唐杰被这样一说,顿时觉得颜面扫地,不禁反驳道:“三哥这话好没道理!头儿带着咱们出生入死,如今升了校尉,还有‘白马将军’的名号,我们说句高兴的话都不被允许了吗?”
“蠢货!”郑三瞪着他那双独眼,“你当这军营是戏台子?一个小小火头就传出一个白马将军的称号来,树大招风的道理你懂不懂?!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小心你的脑袋!”
唐杰听到这番话,机灵的脑子一转,便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仍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张虎见气氛紧张,急忙打起了圆场:“大家都是一火的兄弟,别因为这点小事吵起来了。看在我的面子上,都冷静冷静。”
唐杰抬头瞥了张虎一眼,冷哼一声:“我们走。”说罢,转身出了营帐。
随后,除了李大山、张虎、陈安和谢执烽之外,其余的人也都跟着唐杰离开了现场。
郑三见此情形,心中气愤难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三哥,消消气。那帮兔崽子毛都没长齐,懂个屁的军中险恶。”张虎憨厚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为林昭着急,但急也没用不是?”
说罢递过来装满烈酒的酒囊。
郑三接过酒囊猛灌一口,辛辣的液体却浇不灭心头忧虑。
他确实有些着急了,“白马将军”这个名号能在一夜之间传遍三军,背后恐怕有着不小的来头。
陈安听着几人的对话,也渐渐明白其中暗含的杀机,不由皱起眉头。
李大山这个平日寡言的汉子,此刻也嗅出了危险的气息。
谢执烽则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陈杨舟恰巧掀开帐帘步入,身着玄色战衣上还沾着未消融的雪粒。她一进帐,便察觉到气氛异常,几人的面孔都显得格外严肃。
张虎一见到陈杨舟,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陈杨舟见状,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这两日刚刚调到左校尉的位置,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一回来就是这种的状况?
陈安走过来,有些犹豫地解释道:“三哥和那个叫唐杰的家伙大吵了一架,他带着大半的弟兄们走了。”
陈杨舟眉毛一挑,还有这事?唐杰的性子她最清楚,应该不会和三哥有什么冲突才对。
“哥,”陈安突然凑近,“你可听过‘白马将军’的名号?”
陈杨舟摇了摇头,“没有,这两日我有些忙,不怎么了解。”
“这两日关于‘白马将军’的流言传遍三军,而这白马将军说的就是你。有理由怀疑,这背后是一场针对你的个人捧杀。”谢执烽表情严肃地分析道。
陈杨舟轻轻点头,她一听到这个称呼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猜测。但仔细一想,这也不失一个好机会,若她能顶住压力,说不定能扭转局面,甚至会有更多的追随者。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李大山忧心忡忡地问道。
原本他也是满心欢喜,有一种自己的宝藏队友被发现了的感觉,但现在细细琢磨,这背后真是危机重重,杀机四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么多张嘴,我可堵不了。”陈杨舟耸耸肩,很是不以为意。
谢执烽看到陈杨舟这番表现,瞬间明白她心中所想,随即思考起该如何将这流言利用起来。
郑三则显得有些烦躁,“没有极大的军功,那些在军中熬了多年的老兵,怎会轻易服你一个短短三个月就从火头升为校尉的年轻人?”
若非亲眼见证过林昭的实力以及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恐怕也会对其心存疑虑。
与此同时,各营流言已如野火燎原,令人无法忽视。
阴勇的营帐内,酒香混着炭火气氤氲不散。
“头儿今日气色甚好,可是有什么喜事?”亲兵为阴勇斟酒时,忍不住问道。
阴勇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回答。这等借刀杀人妙计,他岂能宣之于口?只有将对方捧得越高,摔得才越碎!
另一边。
几个士兵围坐篝火,其中一人突然啐道:“什么白马将军,不过是个靠着关系上位的无能之辈罢了。这般造势,怕是要为以后铺路吧?”
“人家命好,生来就带着通天的路子。”另一人用树枝狠狠戳着火堆,火星四溅。
“话是这么说,但老子心里就是不痛快!那姓林的算什么东西?”一名老兵不满道。
角落里,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士兵突然抬头,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林火头武艺超群,待人赤诚,自然强过某些只会耍嘴皮子的。”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老兵脸色涨得通红,说罢就要起起身教训此人。
周围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拽住他,“老周消消气,曹辰这小子向来最崇拜林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恨不得现在就转到第五十九火去。”
周兵被众人按着,挣扎了两下,终究没挣脱,只得喘着粗气坐下,嘴里仍骂骂咧咧:“他娘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也敢跟阴阳老子!”
有人赶紧递上酒碗,陪着笑脸打圆场:“来来来,喝酒!跟个毛头小子置什么气?”
曹辰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扯出一丝讥诮,随即起身大步离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这群人。
见曹辰离开后,暗处传来阴恻恻的笑声:“我听说巫娘子对姓林的似乎情有独钟,前段时间还亲自去他帐中为他换药。你们想想,哪个小小的火头能有这等待遇?”
“什么?!”另一个年轻士兵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木碗“啪”地摔在地上,“巫娘子亲自给他换药?还去他帐上?”
旁边络腮胡的老兵一把拽住他:“坐下!”却忍不住自己也压着嗓子追问,“当真?巫娘子可是连将军帐都不常去的!”
“千真万确!前两日传得沸沸扬扬的,你们不知道?”
“砰!”一个壮硕的军汉突然将酒囊砸在地上,酒液溅了一地:“放屁!巫娘子何等人物,会看上他?”
篝火噼啪作响,映得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更有几个年轻士卒眼中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